休恋逝水
契离开。
“杏月,你也离开罢,这是南街一家铺坊的地契,”虞昭将地契和银袋递给杏月,认真道:“大渊国库亏空,公主府已无甚财力,便只能予你这些了。
”杏月闷声呜咽,死死攥着衣角,泪水在素衫布料上晕成团,她哭着道:“公主,杏月无父无母,自幼便跟着您和婉妃,如今只剩下您了……倘若您还认我,天涯海角,您去哪,我便去哪。
”侍女忠诚至此,虞昭轻叹,再不忍心赶她走。
只她这般决绝,往后便不能过寻常百姓的生活了,注定与自己亡命漂泊。
虞昭拿出檀木盒中的蛇骨鞭,想起自己少时便与这根骨鞭作伴,那时候她与母妃经常受人欺负,她便用骨鞭来保护自己,赶走恶人。
后来母妃用自己的命换虞昭重获父爱,她成为了和安公主,她不再需要小心翼翼看人眼色,却逐渐迷失了自我。
虞昭将蛇骨鞭丢进火盆里,火舌很快将它吞没。
她因有想保护的人而执鞭,也因心中再无执念而与它告别。
它不该被她用来伤害无辜的人。
从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和安公主,往后便不再是了。
她也需要担忧朝不保夕的生活,她明白了这世上大多人的苦。
-寒意褪去,渐入深春,恰逢一场杏花雨。
初下雨时,虞昭正从宫里往回走,如今她已不再由马车接送,眼见雨势愈来愈大,便躲在宫墙檐下。
如织雨幕中,杏花枝随风乱颤,不消多时花瓣纷纷零落,没入深深浅浅的水洼之中,隔着氤氲雾气,漫地残花似浮白之间一点绛红。
她望着,忽见一双墨绣云纹靴越过石阶,定于她身前,而后一柄油绢伞倾盖于头顶,虞昭抬头,清朗深邃的凤眸撞入她双瞳。
江春言注视她良久,方才启唇:“殿下在此处等谁?”“总归不是在等你。
”她撇过头去,淡淡道。
“那着实不巧,臣欲来接您回府。
”他醒了酒,泾渭复又分明。
那晚的泪早已干涸,消散无痕,亦流不进彼此的心田。
“走吧。
”她说。
江春言握着伞骨的指节微顿,目中似有错愕划过,他轻声道:“好。
”他们并排步入雨中,一路无言,行至公主府邸廊下。
他收起绢伞,身上大半衣裳湿透,雨珠顺着袖摆边缘往下淌,晕湿青石砖瓦。
虞昭蓦然想起一年多前的新年,正月里,茫茫雪夜,她自游灯会归来,下马车时,便见江春言独自伫立在公主府门口。
彼时府邸内外张灯结彩,他的身形落在灯火重影之中,无端透出几分孤寂落寞。
从公主府门口走到殿内,还有好一段路。
还未等她走过去,他便撑着伞踱步而来,他身姿绰约,眉眼温和,将伞倾向她,“雪下这么大,殿下怎么不打伞?”原来雪不知不觉中下大了。
她眨了眨眼,“本宫何需自己打伞?”虞昭自有侍女替她打伞,她转头唤杏月,却发现自家侍女早已跑没了影。
“走吧,殿下,臣接您回去。
”他狭长的眼眸微弯,嘴角泛起笑意。
“等等,”虞昭伸出手,先前在马车上时她捂着热壶,现下手心还留有余温,她握住江春言苍白清瘦的指尖,皱眉道:“驸马还说我?你的手这么冰,也不多添两件衣裳。
”她在他面前素来不爱端架子,多数时候也不以“本宫”自称,不像他,一口一个殿下和臣。
但是她愿意给他足够多的时日,慢慢接受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慢慢心悦于她。
虞昭指尖划过江春言的掌腹,摸到些许粗糙的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