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恋逝水
她细细摩挲一番,纤指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将他的手牢牢握紧。
江春言倏然僵硬了一瞬,而后渐渐放松下来,回握她。
凛冽寒风过境,鹅毛雪坠下来,半道变了方向,斜斜落在他们身上。
这伞怕是白打了。
霜雪落在他肩头,凝成银白色的晶莹,发稍也染上不少白。
虞昭心想:他们这般,如何不算是同淋一场白头雪呢。
……如若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如若没有嘉宁公主,他们是否也会就此相伴终生?心里明明早已有答案。
那一日梦中,那一盅鸩酒,就算不是他,她亦躲不过。
他那般才情,得到新帝的赏识并不奇怪,若没有文祯十二年事变,若不是尚公主,他早该入庙堂,做贤臣。
而她是他的污点,他亲手将她剜去。
虞昭只是惘然,他不爱她。
亦或者他的喜欢本就凉薄,她可以,嘉宁也可以。
“江春言,和离书在桌案上的锦盒里,你若愿与本宫和离,便签了,若是你不愿——”虞昭看着他,最后一次凝望他的面容,她道:“本宫便休夫。
”两年前,她执意让他尚公主。
今日,她便亲手斩断这孽缘。
-之后数日,虞昭夜里宿在宫中。
冥冥之间已有预感。
因而在父皇走的那晚,她平静地替他合上双眼。
殿外传来太监凄厉的声音:“圣上,驾崩了。
”……坤颐宫,祠堂内。
渊帝的棺椁置于前方,堂内跪着众多妃嫔、皇氏近亲,虞昭余光扫过,发现嘉宁也在此处。
嘉宁一身素衣,弱柳般纤瘦,静静跪于蒲团上,她的脸色微微泛白,神情却依旧从容宁和,一根木簪随意地将披肩的散发半拢。
虞昭不禁想,梦中嘉宁随燕芜离开后,许是安定无虞,可如今呢?她是否会入那阴冷的诏狱牢底?这个念头初起,虞昭便将它扼杀,嘉宁如何,与自己何干?纵是她虞昭夺走了嘉宁逃脱的机缘,那又如何?过去一年,是嘉宁先打破了自己平静的生活,她明知江春言是自己的驸马,仍要与他牵连不清。
更何况,嘉宁公主入诏狱,兴许江春言会舍不得呢,继而郎情妾意,在狱中上演一出深情的戏码。
虞昭收回目光。
不消多时,坤颐宫已被来军包围,宫门外,有人疾声道:“半柱香的时间,里面所有人都给我出来!不从者格杀勿论!”肃杀之气混杂着血腥味飘进来,坤颐宫内人心惶惶,哭声弥漫。
坤颐宫外,玄麟军数千人有余,乌泱泱一片黑衣玄甲。
为首者面覆银具,玉冠束发,氅衣之上覆着一层漆黑鸦羽。
他着一身玄衣劲袍,腰间别着白玉令牌。
“大人,一炷香已燃尽,仍不见和安公主和嘉宁公主出来,是否……”他身形微顿。
银面之下,似有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他凝视着不远处的宫门,薄唇轻启道:“不急,再等片刻。
”“若是出了差池,大人担得起吗?七殿下先前可是交代了,不容有误。
”“是么?”他手中执着那枚白玉令牌,声音冷厉,“玄麟军令牌在此,胆敢不听令者,就地斩杀。
”无人敢再反驳,周遭陷入沉寂。
倏尔,眼前陷入一片赤红火光,熊熊烈火自坤颐宫燃起,浓烟四散。
“来人啊!坤颐宫走火了!”他似有一瞬息愣神,下一秒步履趔趄,踉跄闯入满天火海。
“殿下!”“虞昭!”他眸中赤色弥漫,声声怆然,“你在哪里……你出来好不好?!”他一遍遍喊,一遍遍找,并未寻到想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