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锦云宫内,凝仪点了几盏灯候着,闪烁间,终于看到有人影摇曳。
陆观雪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百里琢靠在床塌边,等他自己倒进被褥里,已经是大汗淋漓。
两人一身狼狈,凝仪见状欲问却不敢,在原地绞紧帕子等着陆观雪吩咐。
“凝仪,打盆水来,还有之前赏赐的的伤药之类的都拿点,我给质子包扎。
”陆观雪看着塌上的人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她怕他合上厚重的眼皮就再也睁不开了,在凝仪马上踏出门口的一刻,补上一句:“再找个丫鬟去喊太医来,就说本公主突感不适。
”夜深人静之时,她本不想惊动旁人,今晚她擅自带走百里琢的消息肯定会传得飞快,但他虚弱成这样,不得不尽早诊治。
百里琢侧倒在床塌上,呼吸粗重,下意识抓紧手边的锦毯,感到越来越热,越来越混沌,只凭着本能用上下犬齿互相摩擦,好像要咬碎无限的疼痛,企图以此控制自己求生。
高热未尽,寒冷又来。
体内熔岩滚滚,灼烧着皮肤,触及空气后又瞬间被冷意侵袭笼罩,再由外及内一寸寸要将沸腾的血液冰冻。
冷热之间,百里琢在童年和少年时代不断徘徊穿梭,一会看到自己挽弓射月,意气风发,一会看到自己匍匐在地,狼烟烽火。
他不能死。
他只能想起这一句话。
陆观雪见百里琢的皮肤微微颤动,发丝都被冷汗沾湿黏在额前,比第一次遇见他时还要狼狈。
她想拍拍他的背,给他顺顺气,又想起先前自己的用力过猛,还是决定只是帮他拂开碎发,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希望唤醒他。
百里琢没有回应。
凝仪还没有回来。
陆观雪一心急,垂头靠近百里琢,睁大眼睛盯着他,试图用目光刺激他清醒过来。
一秒,两秒,三秒。
百里琢忽然睁眼的时候,直直与她对上视线,他还未转变过来的,充满恨意和痛苦的眼神仿佛燎原之火,要将她烧个干净。
她想躲,百里琢不知是被自己满身的血激起了狩猎欲望,还是被疼痛和回忆折磨的神智不清,见她想后退,竟然恢复了些许力气,扯过陆观雪的手臂,张口咬了上去。
碾磨着她细嫩的皮肤,轻轻舔过表皮下青色的血管,犬齿一点点陷下。
“百里琢,你清醒一点,别像条狗一样发疯!”陆观雪吃痛,没忍住加重了语气,她还没到对百里琢毫无底线的程度,只是攻略对象而已,心疼有余,喜爱不足。
也许是“狗”这个字唤醒了百里琢。
他终于发觉自己已经脱离了浮沉的记忆,而在这真切的现实中,他正一口气咬在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身上。
有一瞬间他想,自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暗中有所行动,真的能触底反弹,将所有仇人一网打尽吗。
那么眼前的人,是拉他上去的绳索,还是又一个未知的深渊。
但他不能自暴自弃,至少他要试过以后才做定论。
他慢慢松口,道:“公主恕罪。
”陆观雪甩甩手,皓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齿痕。
她去年实习的时候其实遇到过很多问题学生,脾性被磨得很温和了,尽管还是有些嫌弃,但秉持着不与病人置气的原则,她还是回道:“你醒来了就好,太医应该快到了,你再忍忍。
”忍痛消耗了百里琢大部分的力气,刚刚那一出格的举动更是耗尽了他仅剩的精力,此时倒显得乖巧安分不少,哑着嗓子事事有回应。
凝仪回来时,公主和质子两人面对面坐在床塌上,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两人皆是抱臂不语。
自始至终凝仪都不清楚发生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