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院(一)
离书肆那场风波已过去日。
虽然回来后不免受徐昉几句“教诲”,徐昀却并不将那些谨言慎行、持重守静之语放在心上,更已不对那本《南华经》耿耿于怀。
她只是念着哥哥来年就要参加秋闱,日后恐怕难再得闲带她闲逛。
于是找着机会,她便要求一求:“哥哥,这几日再带我出门好不好。
之后你要蟾宫折桂去了,哪里还顾得上我呢。
”书房里徐昉头也不抬,还提笔写着什么。
“你都几岁了,消停些吧。
我不如赶紧给你找个婆家,你好闹他们去。
”话还没说完,徐昀已蓦地起身,一巴掌照他胳膊上甩过去。
这一掌真用了劲,打得徐昉哎哟一声丢下笔,抱了肩头。
他正要回一句“你做什么”,却见徐昀神色已十分不好。
“你再说一遍!”徐昀撅嘴,平日澄澈如水的眼里含着十足的怨恨和委屈。
徐昉见势不妙,慌拉她到跟前,满嘴的“我错了我错了”,一会拉她袖子,一会捋她头发丝,手足无措地哄起来。
从前他也说什么嫁人的事情逗她,徐昀从不放在心上,只讽“哥哥都多少岁了也不曾婚娶,你不如管好自己”之类的话。
“前几天冯夫人说就罢了,你还要说!”徐昀已在强忍泪水,推开徐昉的手,“这家里如今没人待见我了!”徐昉恍然大悟。
前几日冯氏的女儿徐晞定了亲,恐也和徐昀提了此事。
他和徐昀的母亲周氏过世后,冯氏便被扶正做了夫人。
如今徐家三女二子,徐昉和徐昀是长子和幼女,其余两女一子均是冯氏所出,长女徐晞已和仰州知州的侄子孙锐定亲,次女徐暄、幼子徐昭都还没有动静。
徐昉遂赶紧找补:“我再也不说这些话了,你这回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好不好?”“随你!”徐昀别过头去,冷哼一声。
“那这两日咱们去玲珑台看看他们新排了什么戏,好不好?你前些日子总提,咱们明日去就是了。
”“真的?”徐昀抹了一下眼角渗出一点的泪,又狐疑地瞥他一眼“可不准反悔!”徐昉连声应是。
徐昀抿了抿嘴,偏头哼了一声,“你若反悔,就把那幅《溪山图》拿来赔给我。
”徐昀说的是徐昉弱冠之时,父亲赠他的那幅赵白的真迹。
徐父当年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寻得,徐昉亦是宝贝得不行,收起来鲜少示人。
徐昉笑道:“《溪山图》倒是可以给你,你只不要一生气,要把这个拿回去就好。
”他指一指对面墙上一幅正楷大字,笔力刚健,铁画银钩,写的是“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一侧小字落款:“癸卯仲夏昉兄雅正妹昀戏笔”。
徐昀抬头看了看,轻嗤一声,却不禁得意地弯起嘴角,“随手写的几个字,丑的不行,糊弄糊弄你罢了,我才不拿回去,不过你要再说这些,休想让我给你写更好的。
”见她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徐昉这才放心,遂玩笑起来:“我日日看着这字几个字用功呢,你若收回去,我秋闱落要谨慎,这张嘴更该好好管管。
”徐昉失笑。
他和徐昀素来不信鬼神命理,不曾想此事她居然记在心上。
望着她正经的样子,徐昉忽意识到,从小看大的妹妹有一日真会离开家嫁做人妇,自己方才却又说出那些话来,心口不禁揪着疼了一下。
“昀儿,”他鬼使神差开口,“以后咱们招个赘婿,你永远都留在家里。
”徐昀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低头往徐昉胳膊上掐了一下:“你又在说胡话!”说罢扭头便跑出了书房。
徐昉仍坐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