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季晚的手指悬在钢琴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琴房里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让指尖触碰琴键。
降E音不准。她皱起眉头,又连续弹了几个音符,中音区整体偏低,高音区有几个键的音色也不对。
经纪人林姐站在一旁,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后天就是国家大剧院的独奏会了,这架施坦威上周才调过音。
季晚没有回答,只是反复弹奏着肖邦《夜曲》的几个小节,每一次停顿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住了脚步。作为国内新生代最受瞩目的钢琴家,她对音准的苛求近乎偏执。
我马上联系调音师。林姐掏出手机,但施坦威的官方调音师排期很满...
找沈默。季晚突然说。
谁
沈默,那个独立调音师。音乐学院的人都说他是最好的,虽然...季晚停顿了一下,虽然他看不见。
林姐露出惊讶的表情:盲人调音师你确定
季晚点点头,眼神飘向窗外。三月的北京,柳絮开始飘飞,像一场不合时宜的雪。我听过他调过的琴,像被施了魔法一样。
两小时后,当琴房的门被轻轻叩响时,季晚正坐在钢琴前发呆。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衣领,走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男人比她想象中要高挑,黑色长风衣衬得他身形修长。他戴着一副墨镜,右手握着一根折叠手杖,左手拎着一个陈旧的皮质工具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近乎银白的浅灰色,在脑后随意扎成一个小揪。
沈默季晚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男人微微点头:季小姐
叫我季晚就好。她侧身让出通道,钢琴在那边。
沈默没有立即移动,而是站在原地,似乎在感知空间。然后他熟练地展开手杖,轻点地面,步伐稳健地走向钢琴。季晚注意到他走路时微微抬着下巴,像在倾听什么常人听不见的声音。
可以描述一下问题吗沈默站在钢琴旁问道,手指轻轻抚过琴盖,像在抚摸一只猫的脊背。
季晚走到他身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一个盲人。沈默的墨镜边缘露出几道细小的疤痕,一直延伸到太阳穴附近。
中音区整体偏低,高音区有几个键的音色不统一。她重复道,然后补充,特别是降E音。
沈默点点头,放下工具箱,动作流畅地打开琴盖。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琴弦上方悬停片刻,然后精准地落在季晚刚才提到的降E音上。
你说得对。他按下琴键,侧耳倾听,低了大约8音分。
季晚惊讶地看着他:你能听出具体音分数
沈默嘴角微微上扬:职业习惯。他开始从工具箱里取出调音锤和其他工具,介意我花点时间吗这架琴需要全面调整。
当然不介意。季晚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需要我帮忙吗
沈默摇摇头,手指已经找到第一个需要调整的弦轴:只需要你的耳朵。调完后告诉我是否满意。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季晚目睹了一场近乎魔法的表演。沈默的动作精准得令人难以置信,他的手指在琴弦间游走,时而轻拨,时而用调音锤微调,每一次调整都让钢琴的音色更加纯净。最令她震惊的是,他几乎不需要试弹就能判断音准,仅凭琴弦振动的细微差别就能做出调整。
你以前是音乐人季晚忍不住问道。
沈默的手停顿了一瞬,又继续工作:曾经弹过钢琴。
专业学过
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他的声音平静,却让季晚瞪大了眼睛。
那我们算是校友!她脱口而出,我是钢琴系2018届的。
沈默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