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栖凤居(上)
祁夏站在栖凤居门前时,夕阳正将最后一丝余晖洒在那对斑驳的铜门环上。铜环铸成饕餮形状,张开的兽口中衔着两个锈迹斑斑的铁环。她伸手触碰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祁小姐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祁夏猛地缩回手。转身时,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三步开外。老人约莫六十岁上下,面色青白,眼窝深陷,双手交叠在腹前,指甲修得异常整齐,在暮色中泛着不自然的白光。
我是林宅的管家,姓陈。老人微微躬身,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祁夏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冰冷的门环上。三天前她收到那封用毛笔写就的邀请函时,还以为是某个热衷传统文化的收藏家的玩笑。信纸是上好的宣纸,墨香中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落款处盖着栖凤居主人的朱砂印。
林先生为什么选中我来修缮这座宅子祁夏跟着陈管家穿过门洞时问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激起轻微的回响,像是有看不见的人在学她说话。
陈管家没有回头,灰色长衫下摆在青石板路上摩擦出沙沙声:老爷说,只有祁家后人才能解开栖凤居的锁。
祁夏猛地停住脚步。她祖父确实姓祁,是民国时期小有名气的古建筑修复师,但在她五岁那年就失踪了,只留下一箱发黄的图纸和一本写满古怪符号的笔记。
前院中央立着一面巨大的影壁,本该绘着祥云仙鹤的位置,却刻着一幅令人不适的浮雕:十几个穿着清代服饰的小人围成一圈,中间是个被开膛破肚的女子。祁夏凑近细看,发现那些小人脸上都戴着造型各异的面具。
这是......
镇宅图。陈管家不知何时贴得极近,呼出的气息带着腐叶的味道,祁小姐最好不要细看,活人看久了,会变成画里人。
正堂门楣上悬着块乌木匾额,栖凤居三个描金大字已经褪色。祁夏仰头时,一滴冰凉的液体突然落在她眉心。她抹了一把,指尖染上暗红色。
屋檐漏雨。陈管家递来一块绣着梅花的帕子,老宅子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正堂里点着几盏油灯,火光在穿堂风中摇曳,将家具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形状。太师椅上坐着个穿藏青色长衫的男人,约莫五十岁,面色比陈管家还要苍白几分,右手拇指戴着一枚血玉扳指。
祁小姐。男人起身时,祁夏注意到他的长衫下摆绣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感谢你接受邀请。
林先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奇怪的共鸣。他示意祁夏坐在一张黄花梨圈椅上,椅背雕着九只形态各异的凤凰,其中一只的眼睛是用红宝石镶嵌的,在灯光下像在渗血。
栖凤居建于光绪十二年,是我曾祖父请广东来的风水师设计的。林先生用扳指轻叩桌面,每次敲击都正好与祁夏的心跳重合,七年前开始,宅子每到子时就会出现怪声,请过几个法师都......
他突然噤声。祁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外,一道红色身影从回廊尽头闪过。
那是小女。林先生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她身体不好,很少见客。
接下来的谈话中,祁夏得知这座三进四合院有三十六个房间,但林先生只要求她修复后花园的镜阁和连接东西厢房的游廊。当祁夏提出要先全面勘察时,林先生嘴角抽动了一下:有些地方......不太方便。
晚饭是陈管家送到客房来的。菜色精致却冰冷,最奇怪的是每道菜都撒着厚厚一层朱砂。祁夏借口胃口不好,只喝了半碗飘着枸杞的鸡汤。汤里沉着几根细长的骨头,不像鸡也不像鱼。
客房布置得像民国时期的闺房,雕花拔步床上挂着褪色的红纱帐。祁夏打开工具箱,取出祖父留下的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