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
你是谁她开口了。她的声音,不是梁净淮听过的任何一种海言发音,也不是生硬的普通话,而是一种清冷又圆润的语调,像玉石在水中碰撞。
我叫梁净淮,是个语言学者。梁净淮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而无害,我来这里,是想向您学习‘海言’。
她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看清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目的。许久,她才淡淡地说:‘海言’不是用来学的,是用来听的。
听
你听不懂海,就学不会‘海言’。她说完,便转过身去,重新开始她的织布。那吱呀吱呀的声音,成了最明确的逐客令。
梁净淮碰了一鼻子灰。但他没有放弃。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会去那座悬崖上的石屋,有时带着一些从大陆带来的糖果点心,有时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织布声和窗外永不停歇的海浪声。
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他的猎物,卸下防备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早已进入了猎物的视线,成为了被观察的对象。
第二章:溯源之语
转机发生在一周后的一个黄昏。
那天,梁净淮在海滩上整理他的笔记,试图从那些杂乱无章的发音中,理出一条逻辑的线索。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破碎的金色,几只海鸥发出寂寥的叫声。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这门语言,仿佛是有生命的,它狡猾地躲避着他理性的分析,拒绝被解构,被钉在学术的标本板上。
你在写的,是死的东西。
那个清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响起。梁净淮猛地回头,看见林溯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他身后。她赤着脚,踩在湿润的沙滩上,没有留下任何声音。
什么他有些狼狈地合上笔记本。
我说,她走到他身边,目光投向那片无垠的大海,你记录下的那些音节,只是‘海言’的尸体。它的灵魂,在这里。她指了指大海,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梁净淮沉默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套引以为傲的学术理论,在这样一个女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我该怎么做他虚心地问。
林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远处一块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黑色礁石。
那块石头,用‘海言’怎么说梁净淮立刻问,职业本能让他掏出了录音笔。
林溯却笑了,那笑容很淡,像海面上转瞬即逝的泡沫。它没有一个固定的名字。她说,当浪花温柔地亲吻它时,它叫‘Tumo’,意思是‘酣睡的伴侣’;当巨浪愤怒地鞭挞它时,它叫‘Ka’,意思是‘顽固的骨头’;当月光静静地洒在它身上时,它叫‘Sin’,意思是‘月亮的镜子’。
梁净淮愣住了。他从未接触过这样一门语言。它的词汇,不是由物体本身决定的,而是由物体与周围世界发生关系的那一刻的情感和状态决定的。这哪里是语言,这分明是一首首流动的诗。
我……我不明白。
因为你总想着要去‘定义’它,‘分析’它。林溯说,你试着去‘感受’它。
从那天起,林溯开始用她独特的方式,教梁净淮海言。
他们不再待在石屋里。她带着他,走遍了雾音岛的每一个角落。在东边的潮汐池边,她告诉他,那些五颜六色的小贝壳,在阳光下,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光的碎片;在北边的迷雾森林里,她让他闭上眼睛,聆听风穿过不同树叶的声音,每一种声音,都代表着一个不同的海言词汇,表示着低语、叹息或歌唱。
梁净淮渐渐放下了他的笔记本和录音笔。他开始用自己的感官,去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他学着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