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梗塞感,推开了那扇沉重的胡桃木门。
周晏礼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背后的落地窗将临港市繁华的天际线框成一幅流动的巨画。他正低头审阅一份文件,侧脸线条在下午斜射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冷峻。听到脚步声,他并未立刻抬头,只是用那支价值不菲的钢笔在文件上利落地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沈南乔将文件夹放在他光滑如镜的桌面上,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周总,修改稿。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
周晏礼终于抬眼,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扫过文件夹,然后落在她脸上。他拿起文件夹,快速翻阅。办公室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单调声音,每一声都像小锤敲在沈南乔紧绷的神经上。她看着他紧抿的薄唇,看着他微蹙的眉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某些图纸细节上停顿——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脏。
果然,几分钟后,他将文件夹合上,推到桌子边缘,动作干脆得不带一丝犹豫。还是不行。他的声音平铺直叙,听不出情绪。
哪里不行沈南乔的声音陡然拔高,连日熬夜的疲惫和被反复否定的委屈像岩浆一样冲破了理智的闸门,玻璃幕墙你说破坏历史感,好,我换了;钢结构你说过于工业化,不够温暖,我也改了;现在连你亲自指定的、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卡拉拉白大理石,你也说不行周晏礼!她几乎是吼了出来,忘记了对总裁应有的称谓,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失控地将文件夹猛地摔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几张图纸滑落出来,散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空气瞬间凝滞。
周晏礼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绕过办公桌,一步步走近她。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瞬间侵占了沈南乔的感官,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脚却像钉在了地上。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站定,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睛。真实。他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沈南乔一愣,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漏了气,只剩下困惑。
你上次在老宅阁楼里说的,‘伤疤’。周晏礼的声音低沉下去,目光似乎穿透了她,落在某个遥远的点上,现在的方案,技术完美,材料顶级,视觉效果无懈可击。但它太像一件精心陈列在博物馆里的展品,冰冷、完美、没有呼吸。我要的不是一个被供奉起来的标本,我要的是一个能呼吸、有温度、带着它所有过往痕迹的‘家’。那些裂缝,那些修补的痕迹,那些被岁月侵蚀的斑驳,都是它生命的一部分,是它真实存在的证明。把它们藏起来,或者用完美的材料覆盖掉,那是对它历史的抹杀。
沈南乔的瞳孔猛地一缩。阁楼里那个阳光倾泻的午后,她抚摸墙壁裂缝时说的话,他竟然记得如此清晰。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她。愤怒和委屈像潮水般退去,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明悟骤然照亮了思维的迷雾。
真实……呼吸……伤疤……她喃喃自语,眼睛里的火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到极致的光芒。她甚至忘记了眼前的周晏礼,也忘记了刚才的争执。几乎是本能地,她迅速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抽出那本边缘磨毛的素描本,又摸出一支炭笔。她不顾场合,直接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将素描本摊开在散落的图纸上。
保留!全部保留!她低声急促地说着,炭笔在纸面上飞快地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所有原始的裂缝,不做填充,只做加固!用最透明的钢化玻璃覆盖在外面,形成保护层,但必须保证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历史肌理……对,就像……就像博物馆里保护脆弱文物那样!让历史‘可见’,但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而是讲述故事的勋章!她的笔触越来越快,线条越来越流畅,一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