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收清洁费啊。维修工用螺丝刀戳着那些药片,它们在屋内的灯光下显出蓝色覆膜光泽来。我捏起一粒放在舌尖边缘,立刻尝到熟悉的苦味——是劳拉西泮没错了,我们疗养院常常开给具有创伤后遗症病患用以镇定情绪的药剂。
程真偷药不可能啊……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否定了。作为疗养院的兼职护理师,我每天经手的药物足够一家药店的日常出入。如果她要偷,完全不必大费周章在空调内机里藏这三粒。
师傅,你等等,再帮我看看电梯显示屏的事,它们似乎出了些故障……维修工刚要收拾了工具离去,又被我叫住。
穗穗!楼下传来表姐的喊声,有你的快递。
纸箱上没有寄件人的确切信息,拆开后才发现是件叠得方正的藏青色护士服。我抖开衣服的瞬间,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左胸口袋上方绣着慈爱疗养院的布标,针脚细密得像是蜈蚣的脚趾一样。
这件衣服我认识。去年冬天疗养院统一换新制服时,我的那件在第一天就莫名失踪了。后来不经意间在更衣室储物柜底层找到,当时还以为是哪个同事拿错了。
我提起这件护士服上下摩挲,突然在腰侧摸到硬块样的东西。拆开内衬线头,一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滑了出来。画面里两个穿草莓图案连衣裙的小女孩站在旋转木马前,我心下一惊,认出左边那个是五岁的自己,而右边的另一个女孩,她的嘴角有颗和我同方位几乎对称的痣。
翻过照片,背面用紫色荧光笔写着:2005.6.1
儿童节礼物。
我几乎是用奔跑的姿势,冲回203翻遍程真的衣柜。在MaxMara大衣内衬、Theory衬衫领标后面、甚至CK内衣的蕾丝边上,全都缝着同样的慈爱疗养院布标。从针脚走的向,可以看得出来缝纫者的用心,但根据其磨损程度的不一,又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布标应该是不同时期缝上去的,有些布标上的线头已经开始发黄。
手机突然一阵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是张监控截图,画面里穿红裙的女人正背对镜头站在疗养院药房门口。图片详细信息显示拍摄时间是昨天凌晨2:15,而那个时间段我应该在上夜班。
林护理师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差点没有抓稳手机。实习生小雨举着体温计站在门口,3床患者体温又升到39度了,张主任说让你……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护士服上,突然瞪大眼睛,咦!这件制服……
怎么了
没、没什么。小雨往后退了半步,她摸了摸护士帽,就是觉得很眼熟。上周值夜班时,好像看见有人穿着它在B栋走廊……
我知道她在撒谎。B栋是疗养院的封闭区域,只有每周三消毒时开放,因为二十年前那场火灾……之后便一直没有重建。更为关键的是,新制服是去年才启用的,而小雨今年刚毕业。
下班时我在更衣室拦住了小雨。女孩咬着嘴唇沉默半晌,终于打开手机相册:其实我拍了照片。那晚我去B栋找跑丢的流浪猫,看见这个……
照片里穿护士服的女人背对镜头站在B栋走廊,长发垂到腰际。虽然像素模糊,但仍能辨清她左手的小拇指以不自然地角度弯曲着——和我小时候因摔断后没接好的右手小拇指几乎一模一样。
最吓人的是……小雨的声音开始发抖,她当时在204病房门口,对着空气说……
说什么
说‘姐姐,我们该吃药了’。
我的手机恰在这时屏幕亮起。锁屏上跳出一条来自程真的短信:
姐姐,你找到我们的旋转木马了吗
3
《病历上的陌生名字》
我站在中心医院妇科诊室外的走廊上,手里捏着从程真衣柜暗袋里找到的就诊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