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渠的水腥气还凝在喉咙里,我刚翻上巷墙,劲弩破空声已至耳边。
嗖——
箭矢钉入砖缝,离我的指尖只差半寸。
沈大人,夜半湿衣独行,不嫌狼狈吗
墙下,十余名黑衣弩手扇形排开,为首的锦衣卫千户咧开嘴,露出镶金的犬齿——萧煜辰的疯狗,赵无咎。
我反手按住怀中案宗,冷笑:赵千户不在诏狱玩刑具,倒学起野狗闻味追人了
放肆!他猛地挥手,弩箭齐刷刷上弦,萧大人有令,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我打断他,突然纵身跃向档案馆侧窗。
木窗碎裂的巨响中,我听见赵无咎的咆哮:堵死所有出口!
档案馆内,我踹翻灯台,火舌瞬间舔上帷帐。
你疯了!赵无咎破门而入时,我正将案宗关键几页塞进口中。
羊皮纸混着墨汁的苦腥在舌根蔓延,我嚼着兄长死亡的真相,如同嚼碎萧煜辰的咽喉。
拦住他!赵无咎目眦欲裂。
我闷笑出声,在弩箭离弦的瞬间,点燃了绑在剩余案宗上的烟花引线。
咻——轰!
烟花炸穿屋顶的刹那,热浪掀翻了三名扑来的锦衣卫。燃烧的纸页如金蝶纷飞,赵无咎不得不举臂遮挡:救火!快救——
我趁机撞向墙角书架。机关转动声里,一道暗门洞开——兄长生前留下的排水暗道,如今爬满了毒蚁。
啊!!!
身后传来凄厉惨叫。我头也不回地在狭窄的暗道中爬行,任凭毒蚁顺着袖口爬进赵无咎他们的铠甲缝隙。
沈知白!赵无咎的声音已扭曲变调,你以为吞了纸就赢了萧大人早就在你胃里备好了——
一支弩箭擦着我耳畔射入前方泥壁,箭尾绑着的纸条在幽暗中泛出荧绿色。
我咬牙扯下,就着远处火光辨认字迹:
西域‘腐肠散’,遇纸化毒,三日发作。
暗渠出口的月光突然被黑影遮蔽。萧煜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柔得像在念情诗:
本官很好奇,是你先吐出秘密……还是肠穿肚烂而死
我抹去嘴角纸渣,仰头冲他笑出一口血牙:
那得看萧大人的毒药……有没有我的命硬。
污水淹没头顶时,我攥紧了那张荧绿纸条——毒药不,这是萧煜辰的催命符。
兄长案宗最后一页的批注,此刻正在我胃里燃烧:
贞元三十七年科举案,主谋手令系伪造,真迹藏于……
后面的字,我咽得太急,没看清。
铜镜碎片里那块朱砂胎记在跳。
像被钉在案板上的活鱼。
我抓起梳妆台上的银簪。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滋——
青烟从簪尾窜起来的时候,我数到七。
门外锦衣卫的皮靴踏在青砖上。
滋——
这次是皮肉。
焦糊味冲进鼻腔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牙关咯吱响。
铜镜里那张惨白的脸在笑。
血珠顺着颈线往下爬。
滚过锁骨,钻进进士服的青缎领口。
一朵,两朵,三朵。
像雪地里开红梅。
沈大人,请开门迎检!
门板被刀鞘拍得嗡嗡震。
我扯开刚结痂的伤口。
新鲜的血浆涌出来,顺着指尖滴到查验文书上。
急什么我把染血的文书拍在领头那人脸上,萧大人是要验这个
他喉结动了三下。
身后年轻锦衣卫的刀哐当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