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恨过,深入骨髓。
但此刻,看着她在泥水里挣扎的惨状,恨意之外,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彻底的麻木。
她所谓的报应确实惨烈。
但这一切,不正是她自己亲手选择、一步步走出来的吗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潮湿泥土和柴油味的冰冷空气,缓缓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雨水立刻打湿了我的肩膀。
看到我下车,大翠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近乎癫狂的希望之光!
她挣扎着想爬过来抱住我的腿:
长海哥!你肯原谅我了你肯…
起来。
我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平静,像结了冰的河面,没有一丝波澜。
她愣住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我低头看着她,看着那张被雨水、泪水和污泥弄得一塌糊涂的脸。
我的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冷漠。
大翠。
我开口,声音清晰地穿透雨幕。
咱俩永远不可能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脸上的希望瞬间凝固,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抽了一鞭子。
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过去的事,像这地上的泥水,脏了,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我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李长海,是心软,但不是贱骨头。被人用刀子捅穿了心窝子,再捡起那把血淋淋的刀子,你觉得可能吗
复婚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近乎讥诮的笑容,
你配吗
路是你自己选的。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留恋。
跪着,也得走完。
7
时间又过去了一年多。
我的砖厂越办越大,成了乡里的纳税大户,我也成了远近闻名的企业家。新房子盖得更气派了,还买了小汽车。
关于我的婚事,也终于有了眉目。
别人给我介绍了县里一位中学老师的女儿,知书达理,模样周正。
村里人都说,这才是良配。
这个消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大翠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残念。
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行踪也飘忽不定。
有时会看到她呆呆地坐在村后的河边,就是当年秀芹被推下去的地方,一坐就是半天,眼神空洞地望着浑浊的河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村里的小孩开始有点怕她,背地里叫她疯婆子。
终于,在一个初春的清晨,村里早起拾粪的老汉发现,那间破旧老宅的门虚掩着。
他好奇地探头一看,里面空空荡荡,炕上收拾得异常干净。
除了一张破桌子和一个瘸腿板凳,再无他物。
大翠,连同她那点可怜的破烂家当,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有人说看见她天没亮就背着个小包袱,沿着通往外界的土路走了,步履蹒跚,像个游魂。
也有人说,她可能受不了这折磨,跳了村后那条河。
但最终,尸体也没找到。
路,终究是自己走的。
有人走向了新生和辉煌,有人则消失在了命运的泥泞之中,再无痕迹。
靠山村的炊烟依旧袅袅,河水依旧流淌,仿佛从未记得那些发生过的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