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章:轨迹的悖论与警徽的锈蚀
仁和医院后院那片被临时封锁的区域,像一块丑陋的伤疤,贴在灯火通明的急诊大楼阴影里。警戒线的黄色带子在夜风中微微飘动,无声地宣告着里面凝固的悲剧。林骁站在封锁线外,双手插在警用夹克的口袋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口袋内衬粗糙的布料。现场勘查早已结束,法医初步结论也定了调——高坠致死,符合意外特征。但他心里的那根刺,非但没有拔掉,反而越扎越深,化脓般灼痛。
那个该死的物理矛盾,像幽灵一样缠绕着他:14米的高度(四楼设备间窗口),落点却偏离大楼外墙投影区足足7米!
一个失足或主动跳下的人,怎么可能获得那么大的水平初速度,把自己像炮弹一样发射到7米开外牛顿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更让他如鲠在喉的是,关于那个关键设备间和通道的监控录像——技术科给出的结论是:该区域监控因设备线路老化,近一周数据均无法调取。
线路老化偏偏在这一周偏偏在这个点
林骁不是傻子。他嗅到了浓重的、人为掩盖的气息。
他需要证据,不是符合特征,是证明它不符合特征!他需要把那个冰冷的悖论,变成砸在意外结论脸上的铁锤!他需要还原真相,不是为了升职,不是为了嘉奖,是为了那个在警校入学宣誓时,回荡在礼堂里、刻进他骨子里的誓言——忠于法律,忠于人民,维护社会公平正义!
那时的他,热血沸腾,坚信这身藏蓝是照亮黑暗的光。他梦想着像父亲(一位退休的、以严谨著称的老法医)一样,用证据为无声者代言。
然而,现实是冰冷的。他申请正式重启调查报告怎么写我觉得不符合牛顿定律别逗了,老队长王立国一句服从结论,别钻牛角尖就能把他堵回来,后面可能还跟着一句年轻人,别太理想主义,办案要讲政治,讲大局。他需要更直观、更无可辩驳的东西,一种连大局都无法轻易抹杀的科学实证。
深夜,分局技术队的办公室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机器散热风扇的低鸣。林骁没有回家。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自己的工位前踱步。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落满灰尘的黑色工具箱上——那是他警校毕业时,父亲硬塞给他的。父亲说:小子,这行光有热血没用,证据会说话,但得有人能听懂。箱子里装着的不是什么先进设备,都是些父亲早年淘汰的老伙计:老旧的皮尺、简易的水平仪、一个精度不高但还能用的激光测距仪、几卷不同材质的绳索、一小盒用于模拟撞击痕迹的橡皮泥(代替软泥)……
一个近乎疯狂,但也是唯一可行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他必须复现现场!用最原始的方法,证明那个落点不可能!
他抓起工具箱,像做贼一样溜出了分局。目标:医院后院,那个该死的小天井和四楼设备间窗口下方!他必须亲手验证!
凌晨两点多的医院后院,静得只剩下远处空调外机的嗡鸣和风吹过垃圾袋的窸窣声。围栏上的警戒线还在,但已无人看守。林骁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了冰冷的水泥地面、散落的纸箱、以及四楼那扇黑洞洞的、敞开的设备间窗口。
他放下工具箱,深吸一口带着垃圾腐败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冰冷空气。第一步:精确测量。
他用皮尺仔细量了窗口离地高度:14.2米。窗口下方地面至大楼外墙基脚的垂直距离:约3米(即陈默身体理论上的自由落体起始点)。陈默实际落点距离外墙基脚:7.1米。他用水平仪仔细测量窗口外沿与地面的角度——几乎是完全垂直,90度,误差极小。
然后,是模拟撞击点。林骁用强光仔细扫视窗台边缘和外墙。白天看到的那几处模糊的新鲜刮痕,在强光下清晰起来——主要集中在窗框内侧和下方外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