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只洗了一把脸。镜子里的女人，憔悴、枯槁，眼下的乌青浓得像墨，暴瘦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这正是她需要的武器——一件用血肉和绝望铸就的、足以麻痹魔鬼的武器。她庄重地戴上那条水滴项链，冰凉的金属贴着她嶙峋的锁骨。

    坐在李秀兰对面的，除了那个自称王专员的男人，还有一个穿着考究、神情倨傲的中年女人——周倩。护士长的妆容依旧精致，头发一丝不苟，眼神却像淬了冰，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李女士，节哀顺变。周倩开口，声音平淡，公式化得像在念护理记录，这是保密协议和抚慰金凭证，您过目。她推过来两份厚厚的文件和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李秀兰没有去碰文件，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厚厚的信封上，眼神空洞，仿佛那不是钱，而是儿子的骨灰盒。她枯瘦的手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着。

    周护士长……她抬起眼，看向周倩，声音虚弱得如同叹息，他们说是你……是你亲手帮刘主任处理那些……那些东西……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濒死般的哀伤和不解，我儿子……他走之前……提过一句……

    周倩的瞳孔猛地一缩！她放在桌下的手瞬间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随时会昏过去的女人，会如此直接、如此精准地捅向最致命的地方！她脸上的公式化表情瞬间僵硬，一丝慌乱飞快地掠过眼底。

    李女士！王专员立刻厉声打断，请注意您的言辞！这是毫无根据的污蔑！我们今天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

    我听人说……李秀兰仿佛没听到王专员的警告，她的目光依旧死死锁着周倩，声音飘忽，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执拗和巨大的痛苦，听人说，你们处理那些……那些可怜的孩子……那些被摘掉的器官的时候……会放一首曲子……好像是叫《安魂曲》是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也会……也会为我的陈默放一首吗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她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滚过深陷的脸颊，砸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

    啪嗒。

    那滴眼泪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的包间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周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那滴眼泪烫伤了。李秀兰的话，像一把沾着剧毒的匕首，精准地撬开了她心理防线最脆弱的那条缝隙！那些深埋在消毒液和反复搓洗下的画面，那些在午夜梦回时折磨她的孩子的哭声……还有那首，为了自我麻痹、为了赋予那肮脏勾当一丝虚伪神圣感的音乐！它根本不是《安魂曲》！那只是她为了掩盖心虚、转移他人注意力的幌子！她真正用来麻醉自己的，是那首更讽刺、更让她在夜深人静时毛骨悚然的……

    你懂什么！周倩猛地站起身，声音尖锐失控，精致的面容因扭曲而显得狰狞，那不是《安魂曲》！那根本就是……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巨大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她！而就在她失控尖叫、话语卡在根本不是的那一瞬间——李秀兰脖子上，那枚看似平静的水滴吊坠内部，录音磁头极其微弱地嗡鸣了一下，忠实地捕捉了空气中每一个颤抖的音节。

    李秀兰依旧维持着那副哀伤欲绝、泪流满面的模样，甚至因为周倩的突然爆发而吓得往后瑟缩了一下，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王专员脸色铁青，一把拉住几乎要扑过去的周倩：周护士长！你冷静点！他转向李秀兰，语气急促而强硬：李女士！我看您今天情绪太激动了，不适合再谈！协议您带回去考虑！我们改天再……

    他的话被打断了。包间角落里，一个被客人遗忘、音量调得很小的蓝牙音箱，大概是连接着茶室的公共播放系统，此刻正好播放到一首轻快的、童声演唱的钢琴曲旋律：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