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经常被其他羊挤到食槽边缘;另一方面,由于林维新的特别关照,我又享有某些特权———比如最新鲜的草料和最阴凉的休息处。
这种特殊待遇引起了头羊大角的不满。那是一只体型壮硕的公羊,弯曲的角像两把锋利的弯刀。一天中午,我正在享用林维新单独留给我的桑叶时,大角突然冲过来把我撞开。
咩!我抗议道,但大角只看了我一眼,低头吃起了我的桑叶。
这一幕正好被回来的林维新看见。嘿!他大喝一声,抄起一根木棍就冲了过来,大角不情愿地退开。林维新蹲下来检查我有没有受伤,手指轻轻抚过我被撞到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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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他低声说,明天我带你去东山坡,那边的草大角够不着。
第二天,林维新果然兑现了承诺,他带着我来到一处陡峭的山坡,那里的草鲜嫩多汁,还长着许多野生的草药。我大快朵颐时,林维新就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卷烟,偶尔给我指一些特别美味的植物。
这是蒲公英,吃了清热。他用草茎指着一种黄色的小花,那边的是车前草,羊吃了不拉肚子。
我发现,林维新对植物的了解如此丰富。他不仅能叫出每一种草的名字,还知道它们的特性和功效,这个发现让我对这位看似粗犷的牧羊人产生了新的敬意。
午后,林维新躺在树荫下小憩,草帽盖在脸上,我吃饱后也趴在他身边休息。微风吹过,带来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恍惚间,我几乎要忘记自己曾经是个人类。
咩咩,林维新突然开口,草帽下的声音有些闷,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话
我的身体僵住了。
有时候我觉得,林维新拿开草帽,转头看着我,你眼睛里好像藏着个人似的。
我的心跳加速,但只能无辜地眨眨眼。林维新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笑着摇摇头:我一定是太累了,居然觉得一只羊能听懂人话。
那天晚上回羊圈的路上,林维新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等我跟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人一羊,一前一后,在蜿蜒的山路上留下沉默的剪影。
4
红裙子的邂逅
立夏那天,山坡上的野菊花开得正盛。
我正趴在老橡树的荫凉下反刍,突然听见羊圈外传来李奶奶标志性的咳嗽声——那种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带着几十年烟嗓的动静。
维新啊,我带芳芳来看你了!李奶奶的声音像把生锈的锯子,姑娘特意请了半天假从县里回来。
我抬起头,看见林维新正手忙脚乱地拍打衣服上的草屑,把开裂的塑料拖鞋往茅草堆里踢,他的耳朵尖红得像要滴血,脖子上的喉结上下滚动。
等、等一下!他冲进窝棚,三秒钟后又冲出来,头发上还挂着没拍干净的木屑。
李奶奶领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走进院子,那姑娘约莫二十五六岁,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发梢烫着小卷。她的红裙子被风吹得鼓起来,像面鲜艳的旗帜插在这灰扑扑的农家院里。
这是我家侄女,李芳芳。李奶奶把姑娘往前推,在县里服装厂当质检员,一个月能挣三千多呢!
李芳芳的指甲涂着红色指甲油,有几处已经剥落。她弯腰摸我的脑袋时,我闻到她发梢飘来的廉价洗发水味,混合着服装厂特有的布料浆糊气息。
这小羊真可爱。她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要清脆,毛茸茸的。
林维新紧张地揪住我的耳朵,揪得我咩咩直叫。
它、它喜欢你。林维新结结巴巴地说,平时不让生人摸的。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配合地蹭了蹭李芳芳的手心,这姑娘的手很软,但指腹有长期剪线头留下的茧子。李芳芳变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