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裹挟着千年来从未有过的惊惶与狂怒,试图用这愤怒掩盖那瞬间席卷而来的、灭顶般的恐慌。身体因这激烈的情绪再次剧烈抽搐,妖力乱流在体内横冲直撞,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涌了上来,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嘴角溢出一缕暗红。
他依旧蹲在那里,平静地看着我的挣扎,看着我的失态。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因为我濒死的惨状而泛起一丝涟漪。那目光穿透了我精心构筑千年的所有伪装,看到了最深处那个在荒山野岭苟延残喘、贪婪吸食生灵的卑劣精怪。
从你第一次,
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在我窗外汲那株野蔷薇生气的时候。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画面猛地闪回——那是多久以前三年前,初春。我还未选定他,只是偶然路过这座僻静的小院。院墙根下,一株瘦弱的野蔷薇刚刚绽开几朵惨白的花。妖丹初显枯竭之兆的烦躁驱使着我,本能地伸出指尖,隔空攫取了那微弱的生气。花朵瞬间凋零成灰。而那时,我分明感知到,院内的窗棂后,似乎有一道目光掠过……
原来是他!
原来从那一刻起,我的猎食,我的伪装,在他眼中,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蹩脚的表演!
那你还……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屈辱感瞬间攫住了我,比妖丹碎裂更甚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我死死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嘲弄或怜悯,却只看到一片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平静。三年!整整三年!那些耳鬓厮磨的温存,那些深夜作画时我送上的热茶,那些他为我簪在发间的、被他画得栩栩如生的花朵……所有的一切!原来都建立在他洞若观火的注视之下!
值得吗
他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我混乱而狂怒的思绪。那三个字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死水,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精准地砸在我妖丹崩毁的最深处。
他微微俯身,目光不再看我的脸,而是落在我小腹的位置——那里,是妖丹溃散的核心。此刻,那里正逸散出丝丝缕缕灰败的妖气,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带着腐朽的甜香。他的眼神专注,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彻底损毁的器物最后残存的价值。
值得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第一次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喑哑,像压抑了太久终于裂开一道缝隙的叹息。那叹息里没有答案,只有沉重的、无处安放的疑问。
值得吗
为了苟延残喘这三年为了这颗注定要被我亲手剜出的心为了这千年道行一朝崩毁
这三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我灵魂深处最幽暗、最不愿触碰的角落。所有伪装出来的愤怒、惊惶、屈辱,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消散无踪。只剩下赤裸裸的、无法逃避的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眼前。
我顺着他的目光,缓缓低下头。
视线落在那只手上。被他用布料擦拭过,却依旧残留着干涸血痕的手。属于妖的利爪早已褪去,指甲断裂,指节扭曲,皮肤呈现出一种濒死的青灰色,丑陋而虚弱。这双手,刚刚染上了他的血。
我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身前的地板上。
那里,静静躺着那张染血的宣纸。几滴新鲜的血迹已经晕开,如同几朵绝望绽放的彼岸花。而在那几朵花的旁边,正是他先前勾勒出的、那个模糊的、含苞待放的芙蓉轮廓。一滴饱满的血珠,正正地、沉沉地滴落在花苞的尖端。
嗒。
猩红的血珠迅速被宣纸吸收,沿着那几笔犹豫的墨线,贪婪地蔓延、渗透。将那片素白的留白,将那朵未曾绽放的花苞,染得一片惊心动魄的赤红。那红色如此浓烈,如此刺眼,仿佛要将这昏暗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