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坊都点燃。
妖丹的剧痛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又似乎彻底麻木了。
我看着那朵被鲜血浸透的芙蓉花苞,看着自己染血的手。
千年的记忆碎片在濒死的意识里疯狂翻涌。荒山野岭的孤寂,吸食生灵时的冰冷快意,挑选猎物时的精打细算,披上人皮、戴上温柔面具时的沾沾自喜……还有这三年里,他指尖的温度,他眼底的笑意,他唤我娘子时那低沉的嗓音……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贪婪……都在那滴落的血珠和那朵猩红的花苞面前,土崩瓦解,露出其下深不见底的空洞与卑劣。
原来……
原来不是妖动情会死。
是动了情,才骤然看清这千年的皮囊之下,包裹着的,是怎样一颗早已被贪婪和谎言蛀空、罪无可赦的丑陋灵魂。
喉咙深处涌上来的不再是血腥,而是比血更腥苦的绝望。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眼前那朵血染的芙蓉花苞,在视线里剧烈地晃动、模糊、放大,最终吞噬了所有的光。
3
>我蜷缩在地,妖气溃散如烟。
>他撕下染血的衣袖,沉默地包扎自己。
>你走吧。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趁……趁我还能控制……
>他却起身,走向画案,蘸取我妖丹逸散的灰烬,混着他臂上的血,落笔。
>宣纸上,那朵染血的芙蓉花苞,在灰与红的交织中,竟缓缓绽放。
>——原来最烈的毒,是明知饮鸩,仍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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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地板硌着骨头,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着妖丹废墟里残存的碎片,引发新一轮无声的爆炸。那感觉,就像身体里塞满了烧红的炭渣和冰冷的碎玻璃,每一次心跳都是酷刑。灰败的妖气不受控制地从我口鼻、从皮肤每一个毛孔逸散出来,带着腐朽花朵的甜腥,丝丝缕缕,如同将熄篝火最后的余烟,在昏暗的光线下盘旋、消散。
我蜷缩着,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徒劳地想锁住那最后一点温度,最后一点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断裂的疼痛却远不及妖丹溃灭的万分之一。视野边缘是模糊抖动的血色,只能勉强分辨出他蹲在我身前的轮廓。
布料撕裂的脆响再次刺破死寂。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利落地撕下自己染血的半幅衣袖。动作干脆,没有丝毫犹豫,仿佛那伤口不是在他自己身上。粗糙的布料摩擦声响起,他低着头,牙齿配合着单手,熟练地将布条缠绕在手臂那道翻卷的伤口上。勒紧,打结。暗红的血渍迅速在浅色布料上晕开,像一朵不断扩大的、沉默的烙印。整个过程,他一声未吭,只有额角滚落的汗珠,砸在地板微尘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圆点。
那汗珠坠落的微响,比血滴更清晰地敲打在我濒死的神经上。
走吧。
快走。
趁我……趁我还能控制住这具正在崩解、随时可能被妖性本能彻底吞噬的躯壳。趁我……还能记得最后一丝,不想让他也彻底化为灰烬的念头。
你……走吧。
声音从我喉咙深处挤出来,破碎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妖力反噬的铁锈味。趁……趁我还能控制……
最后一个字几乎消弭在齿间。我用尽残存的气力,将脸更深地埋进臂弯,不敢再看。怕看到他眼中或许会出现的怜悯,更怕看到那深不见底的平静。那平静,比任何审判都更让我无地自容。
脚步声却没有响起。
没有离去的声音,只有一种更深沉的寂静,像厚重的雪,沉沉压了下来。
我忍不住,透过臂弯的缝隙,艰难地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