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皮。
模糊的视野里,他包扎好的手臂垂在身侧,暗红的血渍在布条上缓慢扩散。但他没有看我,也没有走向门口。他站直了身体,背对着我,一步一步,走向那张染血的画案。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挺拔得像一杆宁折不弯的竹,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绝。
他停在案前。目光沉沉地落在宣纸上——落在那朵被他的血彻底浸透、猩红得惊心动魄的芙蓉花苞上。那红,刺目得如同烙铁,灼烧着我的残魂。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妖丹碎片都为之冻结的动作。
他伸出那只未受伤的手,修长的手指,竟没有去拿案头的笔洗,也没有去蘸取砚台里新磨的浓墨。而是……探向了我身体周围!
空气中,那些正丝丝缕缕逸散、带着我生命最后气息的灰败妖气,如同残烬,如同死灰。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轻轻拂过一缕飘散的灰气。那灰气如同被驯服的萤火,竟缠绕上他的指尖,凝而不散。
接着,他俯身,指尖毫不犹豫地,压在了自己手臂那包扎的布条上!那里,暗红的血渍正缓慢地洇透布料。他用力一按,再抬起时,指尖已沾染了新鲜的、温热的猩红!
灰烬与鲜血,在他的指尖交融。一种妖异而绝望的色彩。
他这才拿起案头那支搁置的笔。狼毫笔尖饱满地蘸取了砚池里浓黑的松烟墨,然后,毫不迟疑地,将沾染了灰烬与鲜血的指尖,重重地压在饱含墨汁的笔尖之上!
墨色瞬间被污染!浓黑中搅入了不祥的灰败,混入了刺目的猩红,形成一种混沌、污浊、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生命力的粘稠浆液。
笔尖饱蘸着这灰、红、黑交织的浆液,悬停在染血的宣纸之上,悬停在那朵血染的芙蓉花苞顶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画坊里死寂无声。只有我残喘的、破碎的呼吸,和他手臂布条下缓慢洇开的血渍。
笔尖落下。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饱蘸着妖气灰烬与他心头血的笔锋,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点在了那血染的花苞之上!
沙——
笔锋游走的声音,细微却清晰,在死寂中如同惊雷。那混沌的浆液在素白的宣纸上晕开、渗透。不再是纯粹的毁灭。那灰烬是妖丹的残骸,是千年的枯败;那猩红是他的生机,是滚烫的热血;那浓墨是画骨的魂,是沉默的凝视。
三者交融,在笔锋的牵引下,竟赋予了那朵被血浸透、原本死气沉沉的花苞,一种匪夷所思的、令人心悸的活力!
笔尖勾勒,涂抹,渲染。不再是含苞待放的羞涩轮廓。花瓣的边缘被那混沌的浆液晕染开,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与灼热,一层层向外舒展、绽放!花瓣的脉络里流淌着灰烬的暗影,花瓣的尖端却浸染着猩红的光泽,浓墨勾勒出遒劲的生命力,支撑着这朵从血与灰烬中诞生的异卉。
它不再仅仅是芙蓉。
它是濒死的妖丹在灰飞烟灭前最后的哀鸣,是他臂上伤口里流淌出的滚烫质问,是三年虚伪温存下沉默累积的、沉重如山的情感。所有的丑陋、挣扎、罪孽与那点微弱到几乎被碾碎的情愫,都被这支笔,被这灰烬与鲜血调和的墨,粗暴而真实地烙印在纸上!
一朵妖异、凄厉、却又美得惊心动魄的芙蓉,在染血的宣纸上,在灰烬与鲜血的供养下,缓缓地、挣扎着、盛放到极致!
呃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痛猛地攫住了我!比妖丹碎裂更甚!仿佛那支笔不是在画纸上,而是直接捅穿了我妖丹的废墟,蘸取着我的魂髓在涂抹!那朵盛放的花,每一片花瓣的舒展,都像是在撕扯我残存的魂魄!灰败的妖气瞬间狂涌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
身体剧烈地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