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闪过一丝探究。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朝那两辆赛车走去，丢下一句：跟紧点，别踩到地上的油管，苏老板的鞋，看起来挺贵。

    接下来的日子，对苏晚来说，无异于一场从天堂到地狱的沉浸式体验。

    她脱掉了高跟鞋和昂贵的套装，换上了最普通的连帽衫和牛仔裤，扎起长发，每天泡在气味刺鼻的车间里。江燃成了她最残酷的老师。

    这是序列式变速箱，换挡要快、准、狠，犹豫就会打齿，打齿就等着退赛。江燃指着赛车内部复杂的结构，语速飞快，毫无感情色彩，仿佛在描述一堆冰冷的零件。

    这是数据采集接口，比赛时实时回传引擎温度、胎压、G值……看不懂看不懂就对了，反正你也开不了。嘲讽技能点满。

    这是差速器调节……江燃刚开口，苏晚就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她昨天试图帮忙拧个螺丝，结果被滚烫的排气管烫红了手背，被江燃毫不客气地评价为花架子。

    挫败感像车间里的油污一样，无孔不入地包裹着苏晚。她引以为傲的沟通技巧、逻辑分析、危机处理能力，在这个由钢铁、电路和精确到毫米的机械世界里，显得苍白无力。她试图用商业思维去规划车队的未来——找赞助、谈合作，但面对空荡荡的车库和毫无竞争力的过往战绩，电话那头传来的永远是客气的敷衍或直接的拒绝。

    唯一支撑她的，是那股不服输的倔强，以及……江燃偶尔在极度专注时，眼中流露出的、一闪而过的光芒。那光芒，像黑夜里的火星，微弱却真实地燃烧着，让苏晚确信，这个冰冷的女孩，对赛车本身，有着难以想象的热爱。

    一天深夜，苏晚被一个紧急电话叫到车间。原来是一辆赛车的引擎在测试台上突然爆缸，碎片四溅，情况惨烈。老周和其他技师都愁眉苦脸，这意味着本就不宽裕的预算雪上加霜，而且距离下一场区域选拔赛只有不到三周。

    完了，彻底完了，这引擎没救了，修都没法修。一个年轻技师沮丧地蹲在地上。

    江燃却像没听到一样，蹲在爆裂的引擎残骸旁，戴着沾满油污的手套，手指仔细地抚摸着扭曲的金属断面和断裂的连杆，眼神专注得像在解读一份失落的密码。车间顶灯惨白的光线打在她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

    谁说没救了她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车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看向她。

    缸体裂了，曲轴废了，但缸盖、涡轮、部分管路还能用。她站起身，目光扫过车间角落堆放的几个同样布满灰尘的旧引擎，把那几个‘老家伙’拆了，有用的零件清洗、检测、重组。老周，我记得仓库最里面还有一套没拆封的锻造活塞和连杆，是老板……是苏老板父亲以前备的货。

    老周一愣，随即眼睛亮了：对！对！是有！我这就去找！

    重组苏晚忍不住问，这……能行吗安全吗她想到爆缸的可怕场景。

    江燃终于看向她，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引擎，就是赛车的心脏。心脏碎了，就给它换一个。用旧零件拼一颗新的。没有不可能，只有不敢想，不敢做。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想活下去，想比赛，就得赌一把。苏老板，你赌不赌

    那眼神里的火焰，灼热得烫人。苏晚被这孤注一掷的气势震慑住了。她看着江燃沾满油污却异常坚定的脸，看着老周和其他技师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这不再是冰冷的商业决策，而是一场关乎生存和尊严的赌博。

    赌！苏晚听到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坚定有力，需要什么资源，我去想办法！钱，我去筹！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和这个垃圾场，和眼前这群人，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