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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傅的僭越,却始终未曾表露过真正意义上的雷霆之怒。那朱砂污渍便是明证,太傅只是换了一身衣裳,便又准时出现在第二日的讲席之上。

    我也习惯了。

    习惯了他的打扰,习惯了他身上那种与这奢靡慵懒宫殿格格不入的清冷气息,习惯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不卑不亢地望过来。这习惯细密无声,甚至让我在几日后一次本该他来讲书的午后,罕见地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往常楚策讲书,时辰极其固定,差遣宫人来辞也总是有迹可循。

    但这日,直至窗外日影西斜,长窗的影子都从东侧移到了南侧,那抹挺括的青碧色身影却始终未曾出现。

    殿阁里的冰鉴缓慢地释放着寒气,冰水融化滴落的细微滴答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我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盘已有些打蔫的珍珠葡萄,指尖拈了几次,又兴致缺缺地松开。那股总是扰人的松墨气息不在,殿内空气里只剩糕点的甜腻和更浓郁的熏香,甜得过熟,反而让人有些烦闷。

    直到丹珠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将一轴卷得极细密、封着火漆的密报,轻轻放在了我手边的玳瑁嵌螺钿小几上。

    殿下,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这是刚到的。

    我斜倚在贵妃靠上,漫不经心地将那密报拾起,指尖挑开了封口的火漆。

    白纸黑字,字迹清秀工整,记录的是楚策今日的行程去向。内容很简单,几个关键的字眼却带着跳脱的刺目感:……巳时三刻离宫……赴城南镜湖雅集……礼部侍郎陈公作东……席间有陈家嫡女……献新作……

    那雅集,便是京城里素来以风雅闻名的陈家小姐牵头操办的镜湖诗会。

    密报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捏在指尖竟有些滑,仿佛沾上了什么不该有的水汽。我抬起眼,目光穿过微敞的长窗。窗外,御花园里,连绵的芍药开得正盛,硕大的花朵挤挤挨挨,在暮春的风里放肆地吐纳着浓烈到呛人的甜香,层层叠叠的粉红绛紫,烂漫得简直失了分寸。

    殿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侧后方一个小宫女因紧张而骤然加重的、压抑的吸气声。

    捏着那方密报,我的指尖下意识地用了一分力。光滑的纸张被捻出细微的褶皱。

    都听着。

    我的声音并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午睡方醒的慵懒尾调,落在过于安静的大殿里,却像一片薄冰滑过镜面。

    楚大人今日,去了镜湖诗会呢。我顿了顿,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那一片灼烧般的芍药盛景上,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近乎飘渺的弧度。

    手指轻轻敲击着密报柔软的边角,发出微不可闻的细响。

    说来,我终于悠悠然转过头,视线缓缓扫过满殿瞬间僵住、呼吸都快窒息的宫人们,最后,落在那依旧捏在手里、变得有些碍眼的小小纸卷上,仿佛只是自言自语般发出一问:

    是御花园这一圃芍药开得更艳些呢——

    语调温软如常,却字字带着沉甸甸、说不清道不明的分量。

    我顿了顿,抬起眼,那目光如同无形之箭,再次掠过一张张惨白的脸孔,直到看到丹珠脸上那道轻微蹙起的细纹。

    视线尽头,是殿外那一片开得肆无忌惮、令人心烦意乱的锦绣红霞。

    我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像羽毛搔过瓷器,听着悦耳,却刮得人心头发颤:

    ——还是陈侍郎家那位千金,簪在鬓边的花儿,更衬得上一个‘艳’字呢

    偌大殿宇,一片死寂。

    丹珠最先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伏在地,额头重重叩在光滑冰冷的地砖上。紧随其后的,是窸窸窣窣、如同被风吹倒的秋草般齐刷刷跪倒一片的声音。额头碰地的闷响,轻微的衣料摩擦声,牙齿细微打颤的咯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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