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踱步到我面前,玄色凤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带着无形的威压。
朕要的不是‘知罪’,是‘无懈可击’。
你的心,乱了
那双狭长的凤目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我眼底深处竭力掩藏的惊涛骇浪。
冷汗瞬间浸透内衫。
我脊背绷得笔直,几乎能听见骨骼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臣不敢!臣…只是近日偶感风寒,精神不济。
哦女帝的尾音拖得意味深长,她伸出手,保养得宜、戴着长长护甲的手指,带着冰凉的触感,轻轻拂过我紧握刀柄、指节发白的手背。
那触感如同毒蛇爬过,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
朕的刀,可不能生锈。更不该…被无谓的旧情牵绊。
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我猛地单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臣对陛下,绝无二心!昔日旧识,早已恩断义绝!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剜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额头抵着冰冷坚硬的地面,那刺骨的凉意反而让濒临崩溃的神智获得一丝短暂的清明。
头顶上方,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女帝护甲上镶嵌的宝石,偶尔折射出窗外透入的惨淡天光,在我低垂的视野边缘投下变幻莫测、冰冷刺目的光斑。
记住你今日的话。
女帝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慵懒,下去吧。三日之内,朕要看到‘惊鸿’重绽锋芒。
臣,遵旨。
我保持着跪伏的姿势,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宇深处,才缓缓直起身。
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
掌心被指甲掐出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沿着指缝滴落,在光洁的金砖上晕开几朵小小的、暗红的花。
走出那令人窒息的宫阙,厚重的朱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将一颗心也彻底封闭。
我踏上宫道,步履沉重。暮春的风带着暖意,拂过脸颊,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
宫墙高耸,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将人渺小的身影吞噬。
就在转角处,那一片宫墙最深的阴影里,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靠在那里。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是卫珩。
他斜倚着冰冷的宫墙,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那身粗陋的灰色布衣,空荡荡地挂在他嶙峋的骨架上,昔日挺拔的身姿,如今只剩下一副被苦难狠狠磋磨过的残躯。
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衬得额角那道狰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翻卷伤疤,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那里,触目惊心。
唯有那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曾经盛满春水与星辰的眸子,此刻像两潭沉寂的死水,幽深得望不见底,直直地投射过来,死死钉在我脸上。
那目光,没有恨,没有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空洞和死寂。
像寒冬最深沉的夜,没有一丝光。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
血液在四肢百骸里瞬间冻住,又在下一刻疯狂奔涌冲上头顶,耳中嗡嗡作响。
朱雀长街的血色、头颅滚落的闷响、女帝冰冷的审视、还有此刻这双空洞得令人心胆俱裂的眼睛…所有的一切瞬间撕碎了刚刚在御前强撑的镇定。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尽,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