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第一次见石头,是在我的婚宴上。
1
新嫂嫂的仙气
那年我十八,嫁给了村里一个本分的矿工。
石头才八岁,是个满村跑的野小子。
喜堂里人声鼎沸,唢呐吹得天响。
席面上,他钻到我跟前,仰着黑乎乎的小脸,怯生生地看着我
指着自己漏风的门牙说:
新嫂嫂,你真好看,像天上的仙女。我娘说,让新嫂嫂摸一摸掉了的牙床,新牙就能长得又白又齐。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野小子,脸上还挂着泥印,
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山涧里刚被泉水洗过的黑曜石。
他话说得认真,眼神里满是孩童式的虔诚。
周围的人都笑了,我也忍不住笑了,伸出手,轻轻在他温热的牙床上摸了一下。
然后郑重其事地说:新嫂嫂给你摸了,保证你的牙长得比谁都结实。
他得了我的仙气,咧开没牙的嘴,心满意足地笑了。
2
天塌地陷
可喜气这东西,留不住人。
我以为我会像村里大多数女人一样,生娃、操劳,和那个本分的男人一起,
把日子过得像那碗底的粥,虽不浓稠,却也温饱。
但我的天,在我二十三岁那年,塌了。
男人在的那个小煤窑,瓦斯爆炸。
震动传来时,我正在院里喂鸡,手里的瓢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等我们这些家属哭着喊着跑到矿上时,只看到黑黢黢的洞口被封死,
几个干部模样的人沉着脸,一遍遍地说着节哀。
下去的十几个人,一个都没上来,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能捡回来。
我成了寡妇,带着一个五岁、一个三岁的孩子,守着一间空荡荡的泥屋和一口衣冠冢。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怜悯里掺杂着躲闪和忌讳,仿佛我身上沾了什么不祥的晦气。
夜里,我抱着两个熟睡的孩子,听着窗外野狗的嚎叫,
感觉自己也像被活埋了一样,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守着这点虚无的念想,
把孩子拉扯大,然后等着自己也变成一座无人问津的孤坟。
3
寡妇门前
守寡的日子,是熬出来的。
每一天,都像在结着薄冰的河面上走钢丝,下一步,不知踩到的是实地,还是冰窟窿。
丈夫留下的那点抚恤金,办完丧事就所剩无几。
我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半大的孩子,就像风中的两片残叶。
家里的几分薄田,我一个女人根本种不过来,收成将将够我们娘俩糊口。
最怕的,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有一次,家里米缸见了底,儿子饿得直哭。
我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去邻居家借一碗米。
开门的大婶看着我,眼神躲躲闪闪,最后还是量了半碗米给我,嘴里却念叨着:
哎,寡妇门前是非多,你男人刚走,你可得守住了。
那半碗米,我拿在手里,比石头还沉。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有怜悯,
但那怜悯像冬日里稀薄的阳光,没什么温度,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提防。
我年轻,二十三四的年纪,在村里人眼里,就是一朵开在坟堆上的花,既危险又扎眼。
他们觉得我就是个祸水,是男人靠近了就会倒霉的不祥之物。
村里的光棍汉,看我的眼神总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黏腻,晚上路过我家门口,
会故意咳嗽几声,或者吹声口哨,吓得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