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他倾尽全力、如今却无比陌生的女人，心中只剩下一种抽离的疲惫。

    愤怒早已被复仇之火淬炼成冰冷的盔甲，现在盔甲也卸下了。

    签下名字的瞬间，他突然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这不再是切割财产或争夺对错，而是结束一个早就被证明荒谬和失败的错误。

    他像一个旁观者，旁观这场早就该结束的闹剧最后的落幕动作。

    刘芳的笔尖每一次落下，都像压在自己的心上。

    她想起：

    当年庄斌省下饭钱给她买的第一条围巾，廉价但温暖。

    母亲沈如月得知她要嫁给这个穷小子时的激烈反对。

    第一次收下张继的名牌包包时，那种虚荣带来的短暂眩晕和隐约不安。

    在被张继强按在车里炫耀时，内心的屈辱和不敢反抗的懦弱。

    那个风雨夜后的廉租房门口，庄斌眼中曾经炙热的光芒彻底熄灭。

    张继破门而入的警灯……冰冷的手术台……腹中那未曾谋面就被剥夺的生命……

    痛楚如潮水般汹涌，淹没了她。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是刻在骨子里对贫贱的不甘是深植心底对母亲的误解延伸出的、对自身污秽的恐惧和想逃离的本能还是张继那虚假温柔背后的权势所给予的、令人窒息的诱惑

    她曾拼命想逃离母亲卑微情人的标签，最终却成了比母亲更不堪的存在——一个为了物欲委身于自己弟弟的母亲。

    出轨的尽头不是救赎，而是更深、更冰冷的地狱。

    此刻的签字，更像是结束这场恐怖的噩梦。

    她的手抖得厉害，却还是完成了。

    签下的不仅是名字，更是对自己前半生彻底的否定和放逐。

    好了。冷静期过后来拿证。工作人员收走协议，机械地盖章。

    没有多余的交流。

    庄斌率先起身，没有任何停留，甚至没有再看刘芳一眼，径直走向大门外的雨幕。

    一辆黑色的豪华商务车无声地滑到门口，车门自动开启。

    林墨白安排的司机撑伞等候。

    他弯腰上车，动作干净利落。

    雨丝打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沈如月搀扶着几乎虚脱的刘芳的身影。

    车门关上，隔绝了整个世界。

    车内温暖干燥，只有空调细微的送风声。

    庄斌看着窗外雨帘中模糊的人影渐行渐远，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空旷感席卷了他。

    恨过吗恨过。爱呢或许早已在一次次背叛中磨损殆尽。

    走到今天，是复仇的执着，也是被命运推着走的必然。

    此刻签下的那份协议，终于将那个穷小子庄斌彻底埋葬。

    他不再是任何人的丈夫，不再是复仇者。

    他只是一个卸下了所有包袱的男人，站在一个由自己亲手建立的、名为安全的新起点上。

    几天后，庄斌的特助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放在了刘芳的临时住处。里面是：

    办理好的离婚证。

    一张署名庄斌的支票，金额不大不小，足以支付刘芳后续康复和治疗费用，并有基本生活保障。

    一封简短的信：

    刘芳女士：

    支票用于医药生活，请收下，非施舍。

    安能集团基层仓库文员岗录用书附后。工作简单，时间自由。若愿自食其力，请于周一找王经理报道。

    前程路远，各自珍重。

    庄斌

    支票是结束过往的最后交代。

    录用书，是给一个愿意重新爬起来的人的一条路。

    选择权，交还给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