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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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表现得像个正常人。按时上课、泡图书馆、在实验室通宵达旦、毕业后进入一家知名企业,成为技术骨干。他衣着得体,工作能力出色,甚至在同事眼中是个有些冷淡但绝对可靠的精英。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具行走的躯壳里面,早已是一片荒芜的废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悔恨的尘埃。
他不敢回小镇。那个地方,每一寸土地,每一声蝉鸣,甚至空气中青草的味道,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剐蹭着他脆弱不堪的神经。只有在每年七月中旬,夏蝉的忌日前后,他会请几天假,像一个幽灵般悄悄潜回小镇。
他不去墓地。他不敢面对那块冰冷的石碑,不敢想象泥土之下那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他只会去一个地方——后山那条小溪边,当年拍下那张照片的地方。
那里变化不大。溪水依旧清澈,只是岸边多了一些人工修筑的步道和石凳。他避开游人,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坐在冰冷的石头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或者整整一天。他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溪水汩汩流淌,听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那依旧喧嚣的蝉鸣。
五年前的蝉鸣是青春的伴奏,是夏蝉笑声的背景音。而现在的蝉鸣,却像无数根细密的针,反复扎刺着他的耳膜和心脏。每一声知了——知了——,都仿佛在无情地提醒他:知道了吗你害死了她!知道了吗永远无法挽回!知道了吗你的余生都将活在炼狱里!
他会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张屏保照片。阳光下的夏蝉,笑得那么无忧无虑。他记得按下快门时,她嗔怪地说:时越,你拍丑了!
他记得她脚底被溪水里的鹅卵石硌得生疼,皱着鼻子跳脚的样子。他记得她身上淡淡的、像某种不知名野花混合着阳光的气息……记忆越是鲜活美好,与现实巨大的、冰冷的反差就越是残酷,如同将他一次次凌迟。
悔恨像藤蔓,缠绕着他,越收越紧。他常常在深夜惊醒,浑身冷汗淋漓,梦中反复上演着那个黄昏的场景。有时是他追了上去,紧紧抓住了夏蝉的手,农用车擦着他们的衣角呼啸而过;有时是他及时赶到,抱起血泊中的她冲向医院,医生宣布抢救成功……然而,梦境的尽头,永远是医院惨白的灯光,医生遗憾的摇头,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每一次从这样的梦中惊醒,心脏都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蜷缩成一团,大口喘息,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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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过用酒精麻痹自己,醉得不省人事时,似乎能暂时逃离那种噬心的痛苦。但酒醒后的空虚和加倍的痛苦,如同涨潮的海水,将他淹没得更深。他也试过强迫自己去接触新的女孩,试图开始一段新的关系。然而,当对方靠近,试图触碰他时,他总会下意识地避开,仿佛那是一种亵渎。看着对方失望或困惑的眼神,他内心的愧疚感更深——他无法给予别人纯粹的感情,他的心,早已随着那个夏天,被永远地埋葬了。
他活成了一座孤岛。外表坚硬冰冷,内里是沸腾的岩浆和无尽的荒凉。他的世界,永远停留在那个蝉鸣震耳欲聋的黄昏,停留在夏蝉转身离去的背影里,停留在抢救室门外那令人绝望的宣判中。
第三章:旧物,开启尘封的魔盒
今年夏蝉的忌日,时越照例请了假。拖着疲惫不堪的灵魂,他再次踏上了回小镇的路。火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模糊成一片灰绿的色块,映照着他同样灰暗的心境。
他没有直接去溪边,鬼使神差地,他走向了小镇西头那片略显破旧的老居民区。夏蝉的家就在那里。自从夏蝉走后,她的母亲,那个曾经温婉和蔼的杨阿姨,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精神也变得有些恍惚。为了不触景生情,也为了生计,她搬到了邻镇和亲戚同住,这栋老房子就一直空置着,托付给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