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蚀骨散’!此毒无色无味,唯有你,曾于丹房库中长时间逗留!凶手除了你,还能有谁!
……是。
桩桩件件,滔天罪行,铁证如山。他竟一一认下,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波澜,只有一种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死寂。每一声是落下,都像一块巨石投入湖中,在人群里掀起更汹涌的恨意狂潮。那些指控,那些所谓的铁证,像一条条毒蛇,缠绕着他,将他死死钉在耻辱柱上。
只有我知道,护山大阵核心那处隐秘的破绽,是我借他巡查之名,在他眼皮底下悄然改动;那卷足以诱人疯狂的禁术残篇,是我以秘法复制,趁他当值心神疲惫之时,神不知鬼不觉替换了顶层一本无关紧要的典籍;至于赵乾……那个自以为能窥破我秘密的蠢货,那杯送他上路的灵茶,正是我亲手所奉。
桩桩件件,血债累累,皆出自我手。而谢无咎,他像个沉默的靶子,稳稳接住了所有射向我的明枪暗箭。
没人知道,他这些年,像个最执拗的影子,一直在暗中追查。查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蛛丝马迹,查那些最终都诡异地指向我的迷雾。他查得很深,也很险。好几次,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穿透层层伪装,落在我真正的影子上。他试图拨开我精心织就的罗网,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网中最显眼的猎物。
玄清子长老最后一声怒喝,如同宣判的丧钟:罪证确凿,无可辩驳!谢无咎,你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按宗门铁律,当受九幽玄雷之刑,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行刑!
轰隆——
天际骤然阴沉,浓重如墨的劫云疯狂汇聚,紫黑色的电蛇在云层深处扭曲、翻腾,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咆哮。一股毁天灭地的威压从九天之上沉沉压下,刑台四周修为稍低的弟子脸色煞白,踉跄后退。那无形的锁链仿佛也感应到天威,骤然收紧,深深勒进谢无咎的血肉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我站在人群最前方,素白的裙裾被骤然卷起的狂风吹得猎猎作响。狂风卷起地上的霜尘,扑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劫雷将至的硫磺气息。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穿透翻涌的劫云,看向刑柱上那个身影。锁链的绞杀下,他猛地昂起头,似乎想再看一眼这即将毁灭他的天空。凌乱的黑发被风吹开,露出了他惨白如纸、布满血污的脸。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却是一片空洞的死寂,如同两口枯竭的深井。
然而,就在那死寂的深处,在劫雷酝酿的恐怖光芒即将撕裂天穹的刹那,他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竟精准地穿过狂乱的气流,穿过无数道或憎恨或狂热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目光,没有怨毒,没有控诉,没有临死前的恐惧或乞怜。
只有一种极致的疲惫,一种洞穿一切的漠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
仿佛在说:看啊,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
紫黑色的电光在云层中凝聚成刺目的光团,毁灭的气息已凝成实质。行刑长老手中法诀引动,一道粗如巨蟒的玄雷,带着撕裂虚空的尖啸,自九天悍然劈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温婉而清越,带着恰到好处焦急与悲悯的女声,清晰地响彻整个刑台:
且慢!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劫雷的轰鸣和人群的喧嚣。
是我。
我向前一步,素手轻抬,一枚流转着温润青光的玉符凭空出现,悬浮在我掌心之上,散发出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守护气息。那足以撕裂金丹修士的毁灭雷光,在触及这青光领域的瞬间,竟如冰雪消融般无声溃散,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空气和刺鼻的臭氧味道。
人群瞬间死寂,落针可闻。所有目光,惊愕、不解、随即化为更深的崇敬,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