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的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从门缝里钻进来的那股刺骨寒意。已经快凌晨四点了,街道空无一人。
门铃响了。进来的果然是陈莲。她比平时更狼狈,羽绒服的帽子被风吹得歪斜,几缕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微微发着抖。
她走到热食区,像往常一样点了一份关东煮。
我递给她热乎乎的纸杯。她双手捧着,汲取那一点微薄的热量,指尖依旧冰凉。
店里的老式挂钟发出单调的滴答声,衬得外面的风雨声更加狂躁。
这鬼天气,我试图打破沉默,声音在空旷的店里显得有些突兀,像是要把人冻透了。
她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着热汤,闻言,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视线依旧低垂着,盯着杯中漂浮的萝卜块。
沉默在持续。窗外的风鬼哭狼嚎般呼啸着。我低头整理着收银台。忽然,一阵急促的、压抑的呛咳声响起。
我抬头看去。陈莲弓着背,一手死死捂住嘴,咳得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另一只手紧紧按在左胸口的位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的脸瞬间由苍白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里充满了生理性的痛苦和猝不及防的狼狈。
你…你没事吧我绕过收银台,几步走到她身边,下意识地想伸手扶她,又觉得唐突,手停在半空。
她咳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摇头,另一只手依然死死按着心口。
那剧烈的震动透过她单薄的肩膀传递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脆弱。
过了好一会儿,那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急促而艰难的喘息。她靠在旁边的货架上,闭着眼,大口呼吸,脸色由通红迅速褪回那种病态的苍白,甚至更甚。
她缓了好一阵,才慢慢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
看到我还站在旁边,脸上带着明显的关切和一丝无措,她似乎想挤出一个表示无碍的微笑,但嘴角只是无力地牵动了一下。
老毛病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没事的。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她试图站直身体,但脚步虚浮了一下。
真的没事我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那按在胸口的手还没有完全松开,要不要…坐一会儿我指了指旁边供顾客休息的高脚凳。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慢慢挪过去坐下,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不愿示弱的紧绷感。
那杯关东煮放在旁边的台子上,热气已经淡了很多。
沉默再次弥漫。窗外的风雨声似乎也小了些,只剩下单调的淅沥。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低低的声音响了起来,像自言自语,又像一种无奈的宣告,飘散在便利店惨白的灯光里:
我有心脏病。治不好的那种。大概…活不了很久。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猛地砸进我心里。
我看着她低垂的侧脸,灯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深黑眼眸里所有的情绪。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她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厚厚冰壁的疏离感从何而来。
那不仅仅是疲惫,是一种预先知晓了结局的、沉重的无望。
那场深夜便利店里的剧咳,像撕开了一道微小的口子。
陈莲身上那层坚冰般的疏离,似乎被那剧烈的痛苦震开了一丝缝隙。
她依然常在深夜出现,点一份关东煮,但不再总是匆匆离去。
偶尔,她会在那张高脚凳上坐一会儿,捧着微温的纸杯,眼神放空地望着玻璃门外空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