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闷闷地疼。那些刻意尘封的、沾满灰尘和泪水的记忆碎片,因为这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询,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刺痛。
我垂下眼睫,盯着盘子里那块被自己切得有些支离破碎的牛排,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突如其来的哽塞。再抬眼时,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而疏离,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
嗯。我点了点头,声音刻意放得平淡,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车祸。很多年前的事了。
冰冷的两个字从我唇齿间滑出,带着一种久远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是吗宋砚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他交叉的十指轻轻动了一下,指关节微微泛白。他身体又向前倾了少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住我的眼睛,像要穿透我强装的平静,直抵深处那片荒芜的废墟。
他的嘴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那不再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而是一个清晰的、定格的微笑。然而那笑意,却像冬日里冻在玻璃窗上的冰花,美丽,却散发着彻骨的寒意,一丝一毫都未曾抵达他幽深的眼底。反而,在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极其复杂的微光,快得如同错觉——像是冰冷的金属在黑暗中划过时带起的冷冽反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意味。
真巧。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的余韵,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我的鼓膜上,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共振,我父母…也是车祸。
轰——!
仿佛有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脑海深处猛然炸开!整个世界瞬间失声、失色、失重!旋转餐厅、璀璨灯火、悠扬的爵士乐、食物的香气…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一股狂暴的、绝对零度的寒流瞬间冻结、粉碎!
我的心脏,像一匹狂奔中骤然被勒紧缰绳的烈马,在胸腔里发出沉闷而绝望的撞击!一下!又一下!猛烈得几乎要冲破肋骨!血液仿佛在刹那间被全部抽干,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涌回四肢百骸,带来一种灭顶的冰冷和灼烧般的刺痛,交织着席卷全身!指尖冰凉麻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沉重的餐叉。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时间被无限拉长、扭曲。我僵直地坐在天鹅绒包裹的高背椅里,像一个被瞬间抽空了灵魂的木偶。视线死死地钉在对面那张英俊得近乎完美的脸上,看着他唇角那抹凝固的、冰冷的微笑。
他父母…也是车祸。
也是车祸。
这四个字,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记忆深处最黑暗、最鲜血淋漓的角落。那个暴雨倾盆的深夜,尖锐刺耳的刹车声,金属猛烈撞击、扭曲、撕裂的恐怖巨响,飞溅的玻璃碎片,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还有那两道倒在冰冷泥泞中、被雨水冲刷得面目全非的、再也不会醒来的身影……十四岁的我,躲在路边湿透的灌木丛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深深陷进手背的皮肉里,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和绝望的咸涩……那双隔着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车窗,惊鸿一瞥的、属于驾驶座上的人的眼睛……疯狂兴奋还是纯粹的冰冷混乱中只记得,那是一辆极其刺眼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
我的嘴唇不受控制地翕动着,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耳膜,发出巨大的轰鸣。
宋砚的目光,如同两束冰冷的手术无影灯,精准地、毫厘不差地聚焦在我脸上,捕捉着我每一个细微的、失控的表情变化。那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意外,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丝……玩味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面前那条雪白的餐巾,动作优雅依旧,仿佛刚才抛出的不是一枚炸弹,而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寒暄。他用餐巾一角,极其细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