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是找问题的，不是重新建一套表！”高远语气不自觉提高。</p>

    两人僵持许久，队伍几乎停摆。</p>

    饭后，高远单独找李会计喝茶：“老李，我不想跟你怄气。但这次调研，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们得交给书记一份经得起推敲的报告。”</p>

    他顿了顿，笑道：“你比我老道，我来学你，数据表你定，我来照着填。行不？”</p>

    李会计哼了一声：“行，你小子嘴上还挺会说。”</p>

    两人握了手，调研继续推进。</p>

    第三站上寨村，正赶上春耕前村民集中开会。高远本想当天完成入户访谈，结果碰了个大钉子。</p>

    “你们这些干部，年年说查问题，问题查完了咋样？田还是那田，路还是那路！”</p>

    一个五十来岁的壮汉在村委会当众发火，其他人面面相觑。</p>

    高远没有争辩，只是在会后找到那位村民——李二娃。</p>

    他坐进李家屋里，端起碗茶，一坐就是半小时。末了，他说：</p>

    “我们不是来走过场的，我现在坐这儿，就得听你说完。”</p>

    李二娃沉默了，半晌说：“我家那条进田梗路，一下雨就泥坑。修路我提三年了，每年都说‘报上去了’。报到哪儿去了？”</p>

    高远记了下来，当天下午打电话找乡里规划办查档，果然，李家路段从未正式申报。</p>

    他用红笔在调研报告里圈了这一段：“基层诉求未达上级，存在‘墙内喊，墙外不知’现象。”</p>

    整个调研为期十五天，结束时，高远写了一份七页的《村级问题排查纪要》，重点列出了三类问题：数据失真、项目未落地、群众情绪未疏解。每类问题后都有详实的佐证和整改建议。</p>

    雷书记拿着这份报告，在办公室看了整整一个小时。</p>

    下午四点，他将报告放下，站起身，手背轻轻敲了敲窗沿。</p>

    “大平。”</p>

    “这个年轻人啊，是那种能管事的。你盯紧了，有活儿，多派他去。”</p>

    那晚，高远正在招待所熬夜补做调研台账，雷书记推门进来，递给他一盒热饭。</p>

    “吃了吧。”</p>

    高远愣住：“书记，您怎么……”</p>

    “我也年轻过。”雷书记笑了笑，“干活归干活，身体要顶住。”</p>

    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p>

    “报告我看了，很好，线条硬，情理也在。”</p>

    高远低声答：“这是我们一组所有人的功劳。”</p>

    雷书记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p>

    门关上的一刻，高远忽然感觉屋里不那么冷了。</p>

    他低头吃饭，一口一口，仿佛嚼进嘴里的，不只是白米饭。</p>

    而是刚刚获得的一份沉甸甸的——信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