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上买药回来，戈壁滩上的落日正燃烧到最炽烈的时刻，将天地染成一片熔金。穆择拎着沉甸甸的药品袋和用牛皮纸包好的、散发着浓郁麦香和炭火气息的馕饼，快步走在通往疗养院的土路上。艾莱依像只轻盈的小鹿，跟在他身边，乌黑的辫子在身后活泼地甩动。</p>

    “喏，穆择哥，前面那个土墙院子就是啦！”艾莱依指着不远处的疗养院大门，声音清脆，“我就不进去啦，还得回去帮阿爸看铺子呢。”她在院门口停下脚步，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青春洋溢的侧影，小麦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中依然亮得出奇。</p>

    “今天麻烦你了，艾莱依。”穆择停下脚步，真诚地道谢。少女身上那股如同戈壁阳光般未经雕琢的鲜活气息，在暮色中依然清晰可辨，像一阵清新的风，短暂地拂过他连日来积满尘埃的心湖，留下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那是一种对纯粹生命力的本能感知，无关风月，更像久居幽暗之人对窗外光线的短暂注目。但这感觉转瞬即逝，立刻被对沫婉的牵挂覆盖。</p>

    “不麻烦不麻烦！”艾莱依爽朗地摆摆手，笑容灿烂，“下次要买药或者买馕，再来找我呀！古丽阿姨这里我也常来送东西的！”她说完，像来时一样干脆利落，转身就沿着来路小跑着离开了，火红的裙摆和跳跃的辫子很快融入金色的暮霭中。</p>

    穆择目送那抹跳跃的红色消失在土路尽头，才转身推开疗养院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声和远处隐约的犬吠。他快步走向属于他们的小平房。</p>

    推开房门，光线有些暗。沫婉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裹着厚厚的毛毯，坐在窗边那把旧椅子上，安静地望着窗外那被夕阳点燃的雪山。金色的余晖温柔地包裹着她单薄的身影，像一幅静谧的剪影。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婉的笑意。</p>

    “回来啦？累不累？”她的声音带着气促后的微喘，但比昨日似乎平稳了一些。</p>

    “不累。”穆择放下东西，快步走过去，自然地蹲下身，握住她毯子下微凉的手，“怎么坐起来了？感觉怎么样？”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但眼神似乎比早晨多了点神采。</p>

    “躺久了，想看看这里的日落是什么样子。”沫婉的目光又投向窗外，声音轻轻的，“好壮阔，像……像一幅烧起来的画。”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向往和淡淡的惊奇，这是来到这片陌生土地后，她难得流露出的、对病痛之外事物的关注。</p>

    穆择的心微微一动，一丝暖意驱散了疲惫。他站起身，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个还散发着热气的、金黄油亮的大馕饼，掰下一小块边缘最焦香酥脆的部分，递到她唇边：“尝尝？艾莱依家的，刚出炉，古丽院长说特别地道。”</p>

    沫婉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咬了一点。麦粉天然的香甜混合着炭火独特的焦香和芝麻的浓郁在口中弥漫开，质朴而温暖的味道。“嗯，好吃。”她细细咀嚼着，点了点头，眼中漾起真切的笑意，“很香，有阳光的味道。”</p>

    “喜欢就好，明天再去买。”穆择松了口气，自己也掰了一块，外脆里软的口感让他也忍不住点头。他拉过另一把椅子，紧挨着沫婉坐下，将毛毯往她身上拢了拢，两人肩并肩，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落日熔金。夕阳的暖光洒在他们身上，在简陋的水泥地上投下依偎在一起的影子。这一刻，没有医院消毒水的刺鼻，没有江南梅雨的阴郁，只有彼此依存的体温，手中馕饼的暖香，和眼前这天地间最原始而震撼的告别仪式。穆择甚至能清晰地闻到沫婉发间淡淡的、熟悉的药皂清香，混合着馕饼的麦香，构成了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安宁感。</p>

    “这里的天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