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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窈垂着眼睫,跪在祠堂里,但却一遍女训也没有抄。</p>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p>
“滚出去。”她头也不抬。</p>
“窈窈......”</p>
谢方白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半跪下来,手里端着食盒,是她最爱吃的那家买来的莲子酥。</p>
令窈别过脸。谢方白没有逼她,只是又拿出清凉的药膏。</p>
他的手指沾了药,小心翼翼地触碰她耳垂的伤口。她下意识躲闪,却被他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后脑。</p>
“别动。”他呼吸拂过她耳畔,“会留疤。”</p>
药膏清凉,他的指尖却烫人。</p>
“殿下这是做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干涩。</p>
“你是不是还生气?”</p>
谢方白擦完药,从袖中取出一叠纸铺在案上。</p>
“大庭广众之下,我那是无奈之举。既然这一百遍女训必须交给陛下,那就我替你抄。”</p>
令窈瞳孔骤缩。太子抄写《女训》,传出去是何等荒唐!</p>
更何况......</p>
“陛下明日就要查验。殿下写得完么?”</p>
谢方白笑了,那笑容疲惫又温柔:“试试看。”</p>
第一遍,他笔走龙蛇,字迹工整;</p>
第十遍,不得不停下活动手腕......</p>
令窈始终沉默地看着。</p>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闷,“今日我必须那么做,让你受委屈了。”</p>
必须?必须当着满堂宾客,对她这个浑身是伤的人厉声呵斥?必须看都不看那些伤口一眼就定罪?必须选择令婉仪?</p>
谢方白似乎看透她所想,苦笑着重新执笔:“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珠子是谁弄的?但众目睽睽,她是太子妃,还怀着我的孩子。”</p>
令窈移开眼眸,冷冷接话:“殿下不必解释。”</p>
第五十遍,谢方白握笔的姿势已经变形。</p>
令窈这才发现,令婉仪特意给的一支特制的狼毫,这笔写着不仅不舒服,还会磨手。</p>
血顺着笔杆滴到纸上,他竟就着血墨继续写。</p>
“换一支笔。”令窈突然说。</p>
谢方白摇头:“窈窈,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做戏,我是真心想弥补你。”</p>
第六十七遍,他不得不改为左手执笔,字迹歪歪扭扭。</p>
第九十九遍,他的掌心已经没有完好之处。</p>
令窈终于看不下去了。她伸手去夺那支染血的笔,却被他躲开。</p>
“九十九了,”谢方白声音嘶哑,“窈窈别怕,还有最后一遍。”</p>
他的膝盖已经跪得一片青紫,最后一笔落下时,他整个人向前栽去,被令窈一把扶住。</p>
“够了......”令窈声音发颤,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p>
她捧起他伤痕累累的手,轻轻贴上自己脸颊:“谢方白,够了......”</p>
窗外,雨停了。</p>
天光微亮时,谢方白的高烧终于退了。</p>
令窈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将浸满冷水的帕子从谢方白额头上取下。</p>
这一夜,她记不清换了多少盆水,熬了几碗药,指尖都还残留着他滚烫肌肤的触感。</p>
现在的太子殿下像极了那年冷宫里,那个发着高烧却死死拽着她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