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像是要把整个北岸棚户区从地图上彻底冲刷掉。</p>
陈青回到警车里,车窗紧闭,将喧嚣的雨声隔在外头,形成一个沉闷的、令人窒息的封闭空间。小王坐在驾驶座上,还在兴奋地复盘刚才的“意外”,言语间已经给案子画上了句号。</p>
陈青没吭声,那只攥着袖扣的手放在腿侧,手心沁出的汗液与雨水、泥污混在一起,粘腻而冰凉。那枚袖扣像一块烧红的炭,烙在他的掌心,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栗。</p>
九州会。</p>
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重量。他年轻时在省厅协助办案,偶然听过这个名号的只言片语,那是一个游离于规则之外、真正掌控着权力和资源的顶级圈子。会员非富即贵,且贵不可言。他们的标志,怎么会出现在叶伯这种孤寡老人的死亡现场?</p>
意外?滑倒?</p>
陈青的嘴角扯起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几十年的警察生涯,他早已不相信巧合。尤其是这种跨越了巨大阶层鸿沟的“巧合”。</p>
“师父,回所里吗?”小王发动了车子,雨刮器徒劳地在玻璃上左右摇摆,前方视线模糊一片。</p>
“嗯。”陈青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他需要安静,需要好好想一想。但他知道,所里绝不是能安静思考的地方。</p>
果然,车刚开回七里桥派出所院子,甚至还没停稳,所长张大就顶着一个黑塑料袋从办公楼里冲了出来,径直拉开陈青这边的车门。</p>
“老陈,手续!报告!”张大语速极快,雨水顺着他肥胖的脸颊往下淌,“赶紧弄,天亮之前必须把所有东西归档!殡仪馆的车我已经催过了,马上就来拉人。”</p>
他的焦虑几乎凝成了实质,比这雨夜更让人压抑。那不仅仅是对一桩意外死亡的催促,更像是在极力掩盖什么,急于把某个不该被打开的黑盒子彻底焊死。</p>
陈青抬头,看着张大被雨水模糊的脸,缓缓道:“张所,现场还有些细节没搞清楚,是不是让法医再……”</p>
“搞什么清楚!”张大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又意识到失态,强行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老陈,你也是老同志了,怎么还不明白?**北岸拆迁,是赵老板(赵副省长)亲自抓的样板工程!是给上面看的! 这个节骨眼上,稳定压倒一切!不能出任何幺蛾子!死个老孤寡,意外,就是最好的结果!你非要节外生枝,捅出点别的来,这身皮还想不想穿了?”</p>
赵老板。又一个重锤砸下。</p>
陈青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张大的话,几乎明示了这背后的水有多深。深到他一个小小的派出所老民警,连窥探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就可能被彻底淹没。</p>
他沉默了。几十年来,他无数次在这样的沉默中选择妥协。</p>
张大似乎满意了他的沉默,语气缓和了些,拍了拍车门:“赶紧的,弄完报告回家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忘了。”</p>
说完,他转身小跑着回了办公楼。</p>
小王在一旁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p>
陈青推开车门,沉默地走进办公楼,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打开电脑。屏幕上冰冷的蓝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p>
他开始写报告。措辞严谨,逻辑“清晰”,完全符合一场意外事故的所有特征。每一个字都像是抽掉他脊梁骨的一根筋,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屈辱和无力。</p>
就在报告写到一半时,办公室另一个老民警桌上的电话响了。老民警接起来,“嗯嗯啊啊”了几句,忽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