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沉默着脚踩月光回家。
分开之前,景栖迟问,“你身体……现在还有没有事?”
欢尔看着她,眼神如月光皎洁,“你没事,我就没事。”
第二天一早,景栖迟准时出现在家属院门口。校服干干净净,自行车倒肉眼可见一层灰尘。双眼微肿,昨夜哭泣诚实的转化为明显体征。嘴角泛起一层胡茬,邋邋遢遢过去一周来不及清理,他也一向不怎么在意外表。至于脸……
欢尔骑上车率先开路,走了一段才道歉,“昨天没忍住,用力过猛。”
竟然把脸打肿了,而且怎么就光顾右脸下手,若一边一拳总不至弄得这么明显。
“得谢谢你。”景栖迟目视前方,“我真心的。”
好似母子同心,他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准备好,可她就是知道。
而后母亲关了客厅灯,她说早点睡。
景栖迟在黑暗中回答,妈,还有我呢。
他差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弄丢自己。这么多天只顾自己的歉意,却一次都不曾想过去分担母亲的悲痛。明明他们在承担同样分量的失去啊,是自己的父亲却也是她的爱人。他险些加剧这场悲剧,他无比庆幸自己没继续错下去。
能做的太有限了。
哭过痛过也嘶吼叫过。浑浑噩噩这些天,辗转反侧的这些夜晚过去,景栖迟发现除了去做让他们骄傲的儿子他没有任何办法。
在法律上,他甚至都不算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早自习下课,景栖迟被老徐叫进办公室。直到第一节英语课过半他才回来,欢尔回头偷瞄,他桌上摊开的是物理课本,而这课本一摊就是很多天。
那时是十月底,距离那场人生大考还剩半年多一点。
逢周末欢尔都去景家写作业。早晨八点钟到,景栖迟已经在看书,晚上十点多回家他仍在看。中途会问些问题,欢尔自然知无不言。偶尔宋丛会来,逮住机会便给两人讲些复杂题目,归结几处要点。宋妈重新去医院上班,工作上有诸多不适,宋丛没有太多时间分给朋友。
有天晚上景妈来家里串门,欢尔扒着门缝偷听。景妈说栖迟估计知道他爸为什么调班了,受刺激似的每天学到后半夜。
陈妈忧心,这么下去身体吃得消么。
景妈叹气,说也不听劝也劝不住。昨天给他收拾房间垃圾桶里纸巾都带血,问了才知道没受伤是鼻血,除了以前跟人踢球这小子哪流过鼻血啊。
人人都说景栖迟受了刺激,只有陈欢尔明白,他在逼自己赎罪。
欠下的,想补上。仅此而已。
到期末考,景栖迟追到班级下游,数学单科成绩达到年级上游。
分数和排名都是欢尔挤进讲台看完成绩单告诉他的,当事人只点头表示知会,好似还未到达终点,他对路途所遇风景全无兴致。
寒假欢尔父亲回来,一家三口回四水老家过年。除夕夜欢尔同两位伙伴群语音,她和宋丛就春晚节目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嗨,一直未言语的景栖迟忽然来一句,“高锰酸钾不是氯酸钾分解氧气的催化剂?”
群里一时安静,问话者继续,“不是?”
宋丛直接笑出来,“今天这日子,有点娱乐精神行吗?”
“我在看。”景栖迟也笑,“那近景魔术不错。”
景妈声音传来,“不错什么都是托儿。你看电视就看电视,看书就看书,聊天就聊天,怎么还一心三用。”
欢尔暗笑两声,这才答,“不是,高锰酸钾分解产生二氧化锰,二氧化锰才是催化剂。”
“这样啊。”景栖迟提笔记下,却诚心捣乱,“老宋这对吗?别有人误导群众。”
“你有种。”欢尔气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