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以后不去了吧?”
“对,项目结束了。快说,什么事这么着急找我?”
他看着曾迩的眼神,“你想见见你的母亲吗?”
曾迩听到了一句那么陌生的话,她似乎从没想过这件事,至少在此生,她没有想过要去找她,见她。
“我一直在查你母亲的下落。好多个月了,前几天终于有确切的消息,你母亲找到了。”
曾迩有只手抓紧触碰在膝盖上的桌布,“为什么做这么无聊的事?”
“这个世上只有我知道你有多想再见见她,我想帮你做这件事。”他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片,他打开抻平,递给曾迩,“这是她现在住的养老院地址,我联系过养老院,她的身体不太好,你去看看吧。我陪你去。”
“你先走吧。”曾迩脸色凝重,渐变为苍白。
“曾迩,我可以陪你去。”
“快走,现在。”曾迩压低的嗓音近乎烧伤喉咙的百灵鸟。
张恒青点点头,将那张纸留在桌子中间,起身,看了看僵直在那里的曾迩,“随时找我。”
曾迩在人流的簇拥下上了最后一班长途客车,外面下着雨,从早上开始,那雨哗啦啦地下着,没停过。
她穿着那双原本雪白的运动鞋被水泡湿,脚泡在袜子里。是的,她很冷,心脏里很早之前就藏着一块冰,它纹丝不动地冰冻着,不被融化,也不主动融化。
这种阴雨连绵的日子,她已经不再那么恐惧,不像过去,这种天气她会在下班后躲在屋子里喝得酩酊大醉,她会选择最烈的白酒,倒在一只小巧的透明玻璃酒盅里,一口一杯,连续喝下五杯后她便天旋地转。
这样的日子也让她感恩,因为在未成年的时候,还有那些没有钱买酒的日子里,赶上这种天气,她只能缩进被窝里。在被里,她能够感受到自己呼出的热气,还有嘴里散出来的口气。
眼前黑乎乎的,时间久了,她却能看见自己手的轮廓。她冷,是那种冻彻骨髓的冷。她抱住自己打寒颤,被窝里却是冰箱,她藏在积着厚厚白霜的冰箱里。
不知从何时起,无论这样的雨天,还是记忆里那样的雪天,曾迩便常常会忽然冷得恐惧,冷得闻到死亡的炭烧味儿。
她坐到客车靠窗的位置,雨伞放到脚下,滴滴答答的雨水落成一滩水,她看着自己的腿和脚在那滩水的上方抖得画圈,手缩进她的裤子口袋,仍然能够感到牙齿在互相碰撞,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来回磨砺的声音。
她挨到了下车,那时风雨交加,伞在手里挣扎,嘴角在抽动。
郊外的土路在雨水浸泡下,泥泞不堪,每一步路都走得颤颤巍巍,这样很好,曾迩只顾支撑着走路,忘记了其他。
隐约在一片长成人那么高的杂草丛后面,有一排低矮,不算过于老旧的房子,门口边缘破落的围墙上挂着个白底红字的招牌,她没找错地方,就是这个养老院。
曾迩走了进去,里面光线很暗,很静,她听见不知哪里的洗手间水龙头不断滴水的声音,还有,偶尔的,老人们低沉的呻吟声,很低很低。
她被那个驼背的,戴着污浊的一顶军绿色的帽子的老人领进去,他嘴里燃着一只烟,掉落烟灰在身上和路上。
曾迩终于见到了她,走进一个四人间的屋子,屋顶很低,她总觉得头上压下来什么东西。
那个她躺在屋里靠窗的一个床位,灰白色的头发,闭着眼睛,盖着一床起满毛球,脏得看不清花色的棉被。她喘气的声音很大,好像有人掐着她的喉咙,胸腔震荡得厉害。
曾迩站在她的床边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曾迩再次看向她的时候,她竟然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是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