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尔茨伯格真正地死去了。他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没有留下遗书或回忆录。君特连日记本都没有,战时日记不翼而飞,据说被他自己付之一炬。他像一滴雨水,沉默地融入海洋,寻不到半分踪迹。
阿尔弗雷德得了失眠症,吞服安眠药能带来短暂的睡眠,但他往往在清晨惊醒,脑中一片空白。天空漆黑,寒星闪烁。有段时间,他常常突然发现站在军部的院子中间,可他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医生认为他是患了梦游的毛病,开具了七八种药。他把药片扔进了垃圾桶。
君特不会回来了。他的灵魂在天堂俯视着他吗?还是正在地狱接受烈火的炙烤?他的审判结束了,阿尔弗雷德的审判却刚刚开始。他无法形容那种感受,远非焦虑、痛苦、愤怒……种种情绪叠加或拼凑。圣诞节前,阿尔弗雷德似乎恢复了正常,开会、发表演讲、批阅文件、巡视军队、参加王宫的节庆典礼,与外国使节交谈。其实,很少有人知道他一天就睡两三个小时。他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声,碎屑沙沙落下……
新年过去了。在野外泥泞的雪地里,阿尔弗雷德捡到一只受伤的野鸟。
灰色的大鸟瑟瑟发抖,他把鸟放到办公室的壁炉旁,管它叫“斑鸠”。他让军医为鸟儿检查。“斑鸠”住在一个篮子里,阿尔弗雷德喂给它谷物和水。鸟用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他抚摸鸟儿的颈子,细密的羽绒轻柔地拂过指尖。
“这不是斑鸠鸟。”秘书说。
“我觉得它就是斑鸠。”阿尔弗雷德说。
可惜,在某个初春的早上,鸟莫名其妙地死了。当阿尔弗雷德发现时,“斑鸠”的身体已经僵硬冰冷,像一块挂着羽毛的石头。
阿尔弗雷德带着鸟的尸体,打算找个树林埋葬。他浑浑噩噩地开着车,开到一处关闭的铁门前。是君特住过的那间疗养院,人去楼空,空荡荡的窗户如同一个个冷漠的眼睛。
他把鸟埋在疗养院外的树下。
春天真正到来时,阿尔弗雷德站在格兰瑟姆宫的阳台,与母亲一道接受民众的欢呼。美丽的春天,樱桃花盛放。他坐在长桌一端吃盘子里的东西,菲利普、彼得、爱丽丝和凯瑟琳在另一边。鸟儿在樱桃树的枝头啼鸣,阿尔弗雷德想起那只灰色的鸟——阳光融化冰雪,他的“斑鸠”会感受到泥土之上的暖意吗?
“阿尔菲,你也是时候打起精神了。”玛格丽特突然说。
“母亲,”凯瑟琳小声祈求,“阿尔菲看起来很累。”
“他总是假装很累。”
“他是真的很累。”菲利普说,“——说起来,乔治爵士的……”
玛格丽特转向阿尔弗雷德,“你什么时候结婚。”
阿尔弗雷德说,“我不结婚。”
“不结婚?”
“不。”
“为什么?”
凯瑟琳惊恐地望着他,阿尔弗雷德盯着盘子,阳光很亮,风吹过庭园。
“我不会和阿尔贝结婚的,让他和菲利普在一起。”
“你不结婚,是因为那个君特?”
君特。阿尔弗雷德咀嚼这个名字。君特。
“他死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玛格丽特瞪起眼睛,“为了他,你一辈子不结婚?”
阿尔弗雷德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我先走了。”
“还有,”他起身,“我不会再做王储了。”
第50章
五十
阿尔弗雷德态度坚决,任谁也无法撼动他的决定。
罗塞尔被搬来做了说客,“您如果不肯做王储的话……很难服众……”
阿尔弗雷德取下书架上的书丢进纸箱,“我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们哪个都可以继承王位。”
“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