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有同胞手足吗?”宣静河问。
曲獬沉默一瞬,说:“有个弟弟,年岁相差甚大。”
宣静河点点头,“甚好,不至于有绝户之险。”
“……自幼心智发育不全,体弱脑残,兼有痴呆之相。”
宣静河道:“小儿晚慧乃是常事,不用介怀。”
鬼太子对这样的安慰心情复杂,欲言又止片刻,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矩宗大人有兄弟吗?”
“没有。”
“可曾有过道侣?”
“也没有。”
曲獬微微挑起眉角:“哦,为何没有?”
宣静河淡淡道:“我天生八字不好,于父母、手足、妻子一概缘薄,刑亲克友,婚姻难就。所以自幼在师门长大,继任矩宗后决意不收入室弟子,本以为此生足够干净了断了,没想到玄成、玄正这样的记名弟子最终也未能幸免于难。”
刑亲克友、婚姻难就,这明显是命犯劫孤二煞,八字实在强得可怕,连曲獬都诧异了下。
“来氿城之前,我听闻有妖兽,就让一个叫玄正的记名弟子前来探看……”宣静河深深吸了口气,声音轻而嘶哑,“我刚才在湖边的活尸群中看到他了。”
曲獬顿时恍然,视线落在宣静河右手腕的四道狰狞抓痕上,明白了前因后果。
呼啸风声由远而近,是几具活尸闻声而来,但它们爬不上嶙峋的石壁,只能在高高的断崖下徒劳地尝试着,拖着蹒跚的脚步游荡徘徊。
“活尸应该有一个重要的习性,就是白天与正常死人无异,到夜间才会苏醒过来开始觅食。所以我们在猎户家中看到的那具男尸被他母亲收殓在棺材里,白天与正常尸体一般无二,到夜间才会破棺而出。我们白天一路深入山林却没有惊动任何活尸,也从侧面佐证了这个猜测。”
宣静河语气沉定冷静,看了眼黑沉的夜空:“此刻应该已经过了丑时,再熬两个时辰天就亮了。白天活尸不起,你一人足以穿过山谷回到渡口,乘船半日即可抵达扬州。抵达后立刻向当地驻守的仙门世家上报,让他们发传音符通知岱山懲舒宫与沧阳宗,必须派出大量人手来清洗这附近所有山头,包括氿城。”
曲獬五指握紧了他的手腕:“矩宗……”
“如果你能活着回去,当以不器剑为信物,告诉仙盟说你是我临死前收的唯一的弟子。”宣静河顿了顿,又道:“但有一事你务必记住。”
“……何事?”
宣静河转向曲獬,他的眼睛如寒星般明亮,眼梢形状纤秀而长;这样面相的人,似乎天生就应该是冷心冷情,对谁都半分感情也不会有的。
“前路飘摇,人心叵测,出去后不要告诉仙盟任何人是你杀了我。”
“这个秘密埋葬得越深,你此生就能走得越稳。”
·
远方山林簌簌而动,风从夜空而来,裹着冰凉的血腥,拂过鬼太子华丽的黑锦袍袖,吹着哨子消失在天际。
宣静河的体温已经非常高了。先前他神智尚算清楚,还能再与曲獬说几句话,但随着灵力的急剧消耗和手臂的非人剧痛,他的意识一度消失,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曲獬坐在他身侧,撑着下巴看着他,心里涌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混杂着新奇、探究和心动,良久慢慢发酵成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我此生能不能走稳不知道……遇到了我,你这辈子是注定很不稳妥了。”
他含笑自言自语完,向宣静河一伸手,突然似乎牵动了什么伤处,“嘶”地吸了口凉气,掀开自己衣襟向里一瞅。
少年精实的腹部赫然有一道剑伤,已经凝成了暗红色,不用看他都知道同样的剑伤在后腰还有一处,因为在湖中时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