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时值孟春,寅时天气尚且一片昏黑。城墙边两扇大门紧闭,只有昨日张贴的雪白告示还在晨风中猎猎飞扬。郊外的人群渐渐围聚而来,顶着冷气彼此寒暄几句后,便探着头往城门里张望。却见门缝中只透出空旷长街,似乎并没有人值守。
眼见着四周并无眼线,四处聚集的人群便稍稍放开了胆子,议论起了城墙上布告的荒谬可笑;一开始还只是老生常谈的讥讽朝廷的愚蠢,聊着聊着话题逐渐大胆,终于有心怀不满的豪强放肆开口,公然指斥乘舆。
这些人在乡间混迹已久颇有声望,因此说的话格外能煽动民心。他们在告示前大声议论、忧心忡忡,拐弯抹角地暗示众人:衡阳王狂妄无知为非作歹,若仅仅是自作自受,倒也罢了;万一雨师因此迁怒,岂不要祸害一城的百姓么?
这几句话惊悚到了极点,不偏不倚打到了农人最恐惧的软肋。于是围观的人群登时一片哗然,彼此面面相觑;有几个胆小的干脆是摇摇欲坠神情张皇,连脸色都惨白了起来。眼见着顷刻间众人都是惊骇失措,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从人堆中站了出来:
“张老爹,你这话也没有道理。朝廷也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大话,哪里就会祸害一城百姓了?”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站住来的是个身量高大的黝黑汉子。这汉子姓王行三,乡下都叫他一声三四郎。这人原是有个妹妹在城中帮工,却因一点小事被主人家打成重伤,迄今以来不能下床;前几日政务小组搞了个什么“扫黑”,才叫他妹妹沉冤得雪。现下听到众人说话太不象样,王三自然要挺身而出,为朝廷稍作辩护。
但里长张老爹是何等狡黠的人物,只上下看了这个粗笨汉子一眼,便在肚子里翻出了制服的法子。他呵呵一笑,语气中却说不出的刻毒:
“王三,你口口声声,说这只是‘几句大话’、‘不会祸害’。话里头的意思,是今年都会风调雨顺,不会有什么变故了??”
这一句话阴险狠辣,摆明是要把天气变动的黑锅全扣在王三郎头上。王三郎下意识觉得不妙,但他口舌笨拙,想来想去还是只能讷讷出声:
“我以他儿子的本事,想要挟这些蠢笨农人是绰绰有余。别说王三真不小心给他一下,就是挥手时撒出了那么一点汗水,他也能叫这蠢汉赔一身新衣裳一千年以来根植于农民血脉的敬畏盘旋而上,在心□□裂成无法想象的惊涛骇浪;但无论风浪如何强劲,到嘴边也只能畏缩着退回。他们睁大了眼睛凝视着空中虚无的水滴,然而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站立,肌肉与骨骼都僵硬得成了木头。
王三郎缓缓回过头去,呆滞的凝视着高头骏马上端坐的骑士。按照往日的规矩,他们这些农夫应该在见到贵人后立刻下拜五体投地,以表示最谦卑的尊崇。然而王三郎一动不动,在场的众人也一动不动,他们像是石雕一样的扬起头颈,直勾勾地盯住了城门口罗列而来地骑士。
为首的骑士并没有什么表示,他只是略微擦拭了身上的雨水,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绢帛,一展而开。他的声音响亮而浑厚,在清晨的空气里传出了极远:
“都跟过来,殿下有旨意!”
一声以后,他拍马向前,将绢帛一扬而起。那张黄色的丝绸在空中翩翩飞舞,下面各个骑兵哒哒乘马跟上,同样是在高声呼喊:
“都跟过来,殿下有旨意!”
这齐声的呼喊如雷霆般响亮。木立的王三郎终于颤抖着回过了神来,他哆嗦着嘴唇竭力扯开喉咙,然而狂奔的血液像是山洪一样的呼啸,最终却只能在气管中绽出讷讷的喊叫:
“都跟过来,殿下有旨意,殿下有旨意!”
“都跟过来,都跟过来,殿下有旨意,殿下有旨意!”
起初只是三四声地高亢呼叫,但渐渐地喊声就变为了浪涛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