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虽说今时不同往日?,谢昭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闲散无?事的协律郎,但他身上到底还担着学宫司业一职。
学宫递来这封奏疏,是因此事牵涉几位世家?子弟,属官们不敢贸然处置,故而特地请示上意。
萧窈将?这封奏疏给了谢昭,叫他查明原委,再着人按规矩责罚。该罚戒尺的罚戒尺,该抄书的抄书,不得有?任何偏颇容情之处。
谢昭没什么避讳,立时应了。
却没告退,倒是看?着她欲言又止。
萧窈问他缘由,谢昭玩笑一般开口道:“臣原以为,公主会叫人将?他们都?撵了,免得留着碍眼。”
萧窈没好气瞥他一眼。想了想,又的确像自己早几年能做出来的事情,便无?奈叹道:“我倒是想。”
谢昭又道:“公主若心中难过?”
萧窈没叫他将?话说完,面无?表情道:“召你来时,已经难过?完了。”
难过?归难过?,事情也总是要做的。
谢昭像是头回认识她一样,怔了片刻,随后?收敛了笑意,垂首赔礼:“是臣看?轻了公主。”
萧窈懒得计较,抬手打发他办事去。
她其实能猜到谢昭的心思,也明白崔循的用意。
在他们眼中,她就像是枝合该养在温房中的花,天真到受不得日?晒雨淋,狂风一吹便要折了。
但不是这样的。
“我已知世上事并不非黑即白,也难一概而论。士族风气糜烂,萧氏谈不上干净,就连寒门子弟也泥沙俱下?”
萧窈声音很轻,几乎融入夜色之中。
“这样的世道不好。”她轻轻勾着崔循的小指,“所以我想试试,能不能让它稍微好那么一点。”
这话说得有?些大言不惭,萧窈自己也没有?十?足的底气。但她想了很久,自己还是当不成闭目塞听,在谁的庇护之下?醉生梦死的人。
萧窈仰起?头,想看?看?崔循对这番自不量力说辞的反应,却觉眼前一暗。
崔循遮了她的视线。
萧窈眨了眨眼,长睫划过?掌心,令他从来稳健的手轻颤了下?。
早些时候,崔翁得知萧窈今夜不出席家?宴时,生气之下?曾不解地质问,“你这般鬼迷心窍,究竟爱她什么?”
崔循未答。而眼下?,他清楚地触及了那个?答案。
他是个?知世故而世故的人,规行矩步,游刃有?余地利用那些俗世所认同的规则,从中攫取利益。
与此同时,心底却又鄙夷。
有?对士族的,也有?对此自己的。
萧窈昔日?说他表里不一,并没说错,他也常觉自己虚伪。
而萧窈是生机勃勃,常开不败的花。
又或者只是一粒草籽。
不知何时被风吹进他心上那片荒芜,生根发芽,又不知何时已蔓生一片,再难连根拔除。
萧窈轻唤了他一声,细白的手分?开狐裘,掌心稳稳托着一物。
崔循垂眼,认出那是宿卫军兵符。
“我知你放心不下?阿霁,恐倾力扶持,最后?换来鸟尽弓藏的下?场。从前并非没有?这等事,你有?此顾虑,是情理之中。”萧窈轻声道,“崔循,你信我吧。”
“宿卫军归于我手。”萧窈道,“我不用谁压倒谁,只想要一个?平衡。”
“若将?来阿霁先?被权势冲昏头脑,悖逆初心,我不会站在他那边胁迫于你。”萧窈咬了咬唇,又道,“你也应知我的底线。”
“我留一分?私心给你。”
“可若有?一日?,你如王氏之流,我便”
她想说,“我便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