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把头发或是遗物留下,以备将来有人寻找,可以将这些东西取回去,安葬在祖坟旁边,这是一种风俗,叫附葬,”冷小兵解释道。
“就算有遗物,也是家属自已决定和保存的,殡仪馆可不管这些闲事儿。”
冷小兵将骨灰盒放回了角落的隔间,拍下登记册上的信息,离开了殡仪馆。临走的时候,他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工作人员,让他买束花,放在她身边,就仿佛这一举动能给她点安慰,亦或者,他只是要提醒自已,不要对白川案麻木不仁。
回到办公室之后,冷小兵打开内网试图查找女孩身份,1990年去世,19岁,倒推回去,女孩出生于1971年,连个详细的出生日期都没有,如果检索每一个1971年出生,1988年被送到精神病院,1990年冬天死亡的女孩,那将是海量的数据,更何况,七、八十年代的旧数据大部分没有录入内网,就算他想查也没得查。看着空白的电脑屏幕,冷小兵郁闷地叹了口气。又是一条断头线索。他兴匆匆地点燃了一根导火索,最后却发现那只是一根导火索而已,后面并没有任何可供引爆的东西。
夏木推门进来,把签过字并且盖了医院公章的《调取证物通知书》回执递了过去。看到沈雨的名字,冷小兵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这条线索是他最后的希望。沈雨对父亲不可能一无所知,他手把手把她拉扯大,他们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十五年,就算他隐藏的再好,也不可能完全骗过身边的人,尤其是他的亲生女儿,一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只不过,沈雨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她的父亲是恶魔,一旦意识到,那些散落在她记忆里的看似微不足道的生活细节都会重新被挖掘出来,具有新的意义,对警方而言则是至关重要的破案线索。
他没得选,必须把他查到的线索和最后的推断告诉沈雨,这是唯一的办法。沈雨是最了解沈海洋的人,他必须拿到她的口供,依靠她来找到沈海洋。他没得选。他不断重复这一想法,想要说服自已。但,他知道这将会是一件何等残忍的事儿,一旦说出口,就会把沈雨的生活给毁掉。如果沈雨不知情,那她就只是一个失去了父爱的普通人,一旦知道真相,沈雨就会变成连环杀手的女儿——某种意义上说,她跟他,还有夏木一样,都是白川案的受害人——做为被害人家属以及警察的受害人具有道德上的正当性,但做为连环杀手女儿的受害人,却不具备道德上的正当性。她身体里流着他的血,而血缘是有情感的。他想象着沈雨得到这个消息后的遭遇,会自责,会内疚,会精神崩塌,若是最后上了法庭,他免不了要劝她出庭作证,指认父亲是杀人犯,即便是不公开审理,也会有无孔不入的小道消息传出去,她是连环杀人犯的后代这一身份将会被更多的人所熟知,被陌生人谴责,被愤怒的人殴打,被当做替罪羊而辱骂,就像那些罪行是由她亲手所犯下,应由她承担全部的罪恶。她的生活会随着真相的彻底揭开而满目疮痍。
他真的没得选吗?他真决定告诉她真相,毁掉她的生活吗?他暗暗问自已。
“你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夏木敲了敲桌子,提醒他。
“什么?”冷小兵回过神来,不安地看着夏木。
“那个公用电话的机主徐英平的家庭住址,你不是答应帮我找吗?”
冷小兵松了口气,昨晚上喝了不少,是夏木送他回的家,他生怕自已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醉话。还好,没有:“我现在就帮你问,很快……”冷小兵拿起电话,问了几个人之后,在便签上写下一个地址,撕下来递给了夏木:“你好好查,我,我等你的好消息。”
冷小兵的语气有些敷衍,他知道公用电话查下去,只会是一条新的断头路,那些路他都曾经走过。但,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沈海洋就是凶手之前,他还不能让夏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