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钟漱石吁了一口烟,
火星映亮他倦乏的眉眼,
“那是无论如何得去。”
当时钟直民人不在京中。而钟文台上了年纪,
早不理这些世情俗务了,
一应由他去周旋。
吃饭的地方,在国子监附近的一处私人宅院,
门口有两株枝叶密生的老官槐。
七点差十分的时候,
钟漱石才到,
已有等在院内的女服务生,
引着他往里进。
跟众人照过面,左右各推辞一番,他坐在了齐致广身边。
齐致广从贵州来,原本滴酒不沾的个性,到了地方,也塑出一个酒腻子来。
他张嘴就是要喝白的,在钟漱石面前放了个云吞杯,就要去拧瓶盖,说今晚怎么都要消化了这酒。
无论如何是近亲,这又是他的接风宴,一杯都不喝,未免太不给面子。
钟漱石先敬了他,一套漂亮的场面话说出来,便再也不碰杯了。
齐致广也不敢自恃身份,往深了劝。
他身边坐着的这个,虽说年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钟漱石还要小上一些,却不能相比。
一比,就衬出他家儿子软弱无当,阅历和见识都差了好大一截子,显得他齐家人不稂不莠。
齐致广也只能含着笑,和钟漱石说一些不近不远的客套话,是亲戚间的意思。
后来席间闷,他出来园子里抽根烟,透透气。就碰上了孟维钧。
孟维钧消息一向灵光,上来就对钟漱石道喜,说当真实至名归。
他笑笑,朝树影一侧吐口烟,神色倦倦,“老师谬赞,学生愧领了。”
那一年,身上总笼着层阴云的钟漱石,对恩师孟维钧,仍存几分有别于人的敬重。
孟维钧又同他说了几句,不经意的提起来,即将在广州召开的,关于珠三角经济带发展的座谈会。
钟漱石掸了下烟灰,“是,过两天就要去广州。”
他顿了顿,“漱石,有个不情之请,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方便?”
“您说。”
孟维钧面露一点难色,“我那点事你都知道,也没必要掩藏什么。我有个女儿,叫孟葭,今年刚高考完。按她外婆的脾气,肯定是不许她报外地的大学,我最近也是走不开,你能不能帮我登个门,拜访一下她老人家,顺便呢,请她搬到珠江边上住。将来孟葭上学也好,工作也好,都便利。”
说完,他有些紧张的,两手微微搓动着,去看钟漱石。
他这个学生沉静寡言,脸上鲜少流露什么表情,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城府老道似孟维钧,在和钟漱石说话的时候,也会觉得,如临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此时此刻,明晃晃的月色下,他眉目疏淡的,一脸的意兴缺缺。
像是不耐烦听这些盛不上盘盏的家务事。
孟维钧有些窘迫,正想道一声唐突,他又忽然答应了。
钟漱石掐了烟,“好,我替老师去一趟。”
在广州,他散了会,上门拜访孟维钧的前丈母娘。
孟葭后面闯了来,顶着那张皎洁如玉的脸,跟他问好。
她轻轻叫一句钟先生,清亮的声音里,有一丝的气喘吁吁。
黄花梨木圆桌上的那杯新茶,钟漱石端在手里,喝出了几分心不在焉的味道。
他甚至不及多想的,把送她去北京读书的事,都揽在了身上。
再到飞机上,他看着她睡过去,大把头发都掠到脑后,露出的半张脸纯白柔软。
怕她着凉,钟漱石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