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
她吹散雾气,露出没有五官的脸。
葫芦突然剧烈颤动,喷出陆之道残留的判官笔碎屑。碎屑坠入汤锅的刹那,七十二口铁锅同时沸腾,汤汁化作锁链缠住王烬脖颈。他看见每个铁锅里都浮现自己的面容:八岁溺亡时的肿胀脸庞、十五岁被雷劫劈焦的半边身子、三百岁那年心口插着刻刀的尸体...
奈何桥下多少魂,半是执念半是尘。孟婆的烟灰落入汤中,幻象顿时化作游鱼,你留着这些记忆,究竟是要渡人,还是渡己
王烬扯断记忆锁链,碎链在掌心熔成柄血色钥匙。钥匙插入孟婆亭柱的瞬间,整座奈何桥开始翻转,露出桥底倒悬的鎏金匾额——彼岸二字竟是用无数挣扎的手骨拼成。
我要第十一重汤。他跃入最大的铁锅,汤汁淹没头顶时浮现出六道轮回盘。当手指触到饿鬼道刻痕时,突然听见女子轻笑——正是判官携带的袖珍女子在轮回裂隙中的笑声。
孟婆的脸皮突然脱落,露出薛无常的面容。这位鬼医正用肋骨搅拌汤汁,锅底沉着具水晶棺椁。你终于发现了。他舀起勺沸腾的执念,孟婆汤从来不是让人遗忘...
王烬的瞳孔突然映出往生舟景象。舟上那具属于他的尸体正在融化,化作金漆补全魂棺缺失的《渡人经》。当最后个苦字成型时,整个冥府响起晨钟暮鼓声,无数记忆光点从葫芦口喷涌而出。
...而是教人直面。薛无常扯出自己心脏放入汤锅,心尖上的女子残影在蒸汽中舒展,就像你不敢打开三百年前那口魂棺。
血色钥匙突然熔化成婴孩形状,跃入轮回盘畜生道。王烬伸手欲抓时,奈何桥轰然坍塌,七十二口铁锅尽数倾覆。在翡翠汤汁淹没视野的刹那,他看见判官笔化成的骨舟已驶过第十重阎浮提,舟上女子正在用头发编织新的生死簿。
第三章
白骨观里说无常
尸陀林的月光带着铁锈味。
王烬踩着会发出婴啼的腐殖土前行,腰间忘川葫芦与森白腿骨相撞,奏出《霓裳羽衣曲》的残调。三百里外,万鬼哭城的磷火在天际线起伏,像给幽冥地府镶了道流苏边。
你还要看多久他忽然驻足。
身后五步处的骸骨堆轰然崩塌,露出个盘坐在颅骨莲台上的老僧。月光流过他空荡的胸腔,在肋排间折射出七彩光晕——那是七百年前大雷音寺叛徒独有的琉璃骨相。
施主眼中所见,是白骨还是红颜老僧下颌骨开合,掉出几颗舍利子。
王烬用脚拨开滚到跟前的佛宝。舍利撞上块风化胫骨,竟发出编钟般的清鸣。他想起七日前在酆都鬼市,那个拿自己脊椎当算筹的卦师说的话:欲破生死局,先见无常心。
我见颅骨如见美人螺髻,视指骨若睹春葱玉指。他故意踢飞一具完整的骷髅,大师可听过色即是空
琉璃骨骤然绽放青焰,将方圆十丈照得通明。千万具骸骨同时颤动,在月光下跳起胡旋舞。一具挂着腐肉的尸身突然抱住王烬左腿,空洞的眼窝里开出优昙婆罗花。
现在呢老僧颅顶浮现金刚杵虚影。
王烬拔出腰间剥皮刀。刀光闪过时,他削下的不是腐尸头颅,而是自己整条左腿。断肢落地即化作白骨,指节弯曲如拈花手印。
好一局曼陀罗阵。他单腿立于摇晃的骷髅头上,可惜大师忘了我本就是摆渡人——忘川葫芦突然喷出血雾,雾中浮现三百溺死怨灵,这些,才是我眼中的红粉骷髅。
老僧胸腔的七彩光突然紊乱。王烬趁机掷出剥皮刀,刀刃在空中碎成九片,分别钉住老僧的九大要穴。当最后一片刀刃刺入檀中穴时,整片尸陀林响起梵唱。
骸骨们开始融化。最先消解的是牙齿,接着是指节,最后连最坚硬的髋骨都化作乳白浆液。王烬看着血雾中沉浮的《地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