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经》残页，突然明白卦师说的无常心是什么。

    原来无常不在生死，而在...他伸手接住飘落的经卷，上面金字正逐粒崩解，在执念成住坏空的每个瞬间。

    琉璃骨老僧此时只剩一颗颅骨，眼眶里摇曳着青色火苗：施主可愿接老衲的衣钵

    王烬举起葫芦将鬼火收入其中。在火焰入葫的刹那，他看见七百年前大雷音寺的雨夜——年轻僧人抱着心上人的白骨偷闯藏经阁，却被金刚杵钉死在诸行无常的匾额下。

    你的执念我收下了。他对着葫芦轻声说。月光突然变得粘稠，尸陀林深处传来往生舟的号角声。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阴霾时，王烬的断腿处已长出由怨灵凝结的新肢，皮肤上布满《大悲咒》的刺青。

    第四章

    业镜台照众生相

    九幽黄泉最深处，轮回井的裂痕正在渗出星砂。

    王烬踩着逆流的《往生咒》经文登上业镜台，脚下每块地砖都是凝固的罪业。当他望向镜中时，映出的却是三百个不同时空的自己：有襁褓中窒息而亡的婴孩，有白发苍苍的垂死剑仙，甚至有位身着奇异短装的男子在操控发光的铁盒——那是机关术都无法解释的文明形态。

    你终于来了。镜中人同时开口，声波在镜面激起六道涟漪。

    王烬解下忘川葫芦倒转，葫芦口流出的不是忘川水，而是他三百年来收集的记忆光尘。光尘触及镜面的刹那，所有镜像王烬都开始融化，像滴入水面的彩墨般相互侵染。

    哪个才是真我他屈指弹在镜面，裂纹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

    镜中突然传出编钟声。七十二道星轨在镜面上交织，勾勒出判官陆之道消散前的场景。王烬瞳孔收缩——在某个未被观测到的可能性里，判官并未湮灭，而是抱着袖珍女子跃入了轮回井的裂隙。

    业镜台开始崩塌。当第一块碎片坠落时，王烬看见碎片背面刻着《阴符经》残篇，正是陆之道用判官笔写就的破解之法。他伸手欲抓，碎片却化作流沙从指缝漏下，沙粒在空中组成句偈语：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突然有剑光劈开虚空。兵解修士韩九重踏着本命剑劫灰降临，剑身裂纹里渗出他师尊的骨灰。天机阁主要见你。他甩出张血染的拜帖，帖上文字竟是用《大悲咒》经文拼成的星图。

    王烬踩住拜帖时，脚下突然浮现往生舟的虚影。舟上那具属于他的尸体正在融化，金漆顺着棺椁纹路汇成句新偈：众生非众生，是名众生。当最后个生字成型时，业镜台彻底崩解，无数镜片中飞出带着记忆的亡魂。

    韩九重突然挥剑斩向虚空。剑气撕裂的裂缝里，王烬看见天机阁主正与自己的未来身对弈，棋盘上的黑白子竟是缩小版的十殿阎罗。他们正在推演你打开三百年前魂棺的后果。剑修的眼角开始渗血，每个落子都对应十万生灵的存亡。

    忘川葫芦突然自主飞向裂缝。王烬抓住葫芦的瞬间，葫芦嘴喷出陆之道残留的判官笔碎屑，碎屑在虚空写出《道德经》第四十章。当反者道之动五字成型时，整个九幽黄泉的时间开始倒流——坠落的镜片重新拼合，韩九重的剑气倒卷回剑鞘，就连王烬倒退的脚步都精准复刻着三分钟前的轨迹。

    唯有业镜台中央多出个发光的裂痕。王烬伸手探查时，指尖传来袖珍女子编织头发的触感。在时空悖论的尖啸声中，他听见女子哼着三百年前江南的采莲谣，歌谣里夹杂着陆之道最后的叹息：记住，观测即改变...

    当时间恢复流动时，韩九重已消失不见。王烬看向焕然一新的业镜台，镜中三百个自己都变成身着嫁衣的女子模样——正是判官携带的袖珍女子在无数轮回中的化身。她脖颈处有道细痕，正是往生舟魂棺上缺失的那笔未字收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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