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四
落魄之地,日日总念那汴京城,年逾古稀,真真可怜。”
这席话着实让老四吃了一惊,小哥完全没有了刚才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市井气,谈吐间颇有家国天下的士人之风。最后一句也暗暗戳中自已的心境,老四顿时心怦怦直跳,不禁问道:“小哥并不似寻常店家,老丈定也不是随意独居于此,我决意回汴京,眼下可有进城的法子?”
店家又眯眼一笑:“我辈皆寻常人等,解不了京城之围,也转不了大宋国运,惟尽本分而已!”这时门外传来李大牛的喊声:“店家!再拿酒来!”小哥朝老四欠身一笑:“这天气一两日不能转好,您安心住下,酒食管够,许那女直军不几日也就退了。”说完笑着转身出门去了。
老四没有得到渴望的答案,但隐隐总感觉这酒肆绝非寻常之地。他慢慢躺下,自包袱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卷破旧的《白氏长庆集》,书中一页页贴记了一个个白色的榆钱和淡黄的桂花,轻轻翻开,在焦黄的纸张衬托下,像极了随风飘散的柳絮…
…随着灯光渐暗,加上多日劳顿,老四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老四姓齐名从,原籍京东东路青州。父亲齐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炉户,铺子最红火时有高炉数座,学徒、雇工数十名,此外家里还有不少田产。母亲邵氏,姐姐齐烟儿,一家丰衣足食,旱涝无忧。二叔齐伝早年即在开封定居,经营一家齐二郎脚店,力图扩大规模,升格为正店,能够自酿酒卖。齐伝多年来与齐伟书信往来,商量共通投资,时常托人给齐从和姐姐捎回来东京的各种新鲜玩意。齐伟经不住弟弟长期各种劝说,通时更为重要的是齐从也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司马光云:“非游学京师者不善为诗赋论策。”游学京师几乎成了每一个大宋学子成就功名的必经阶段和资历。齐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齐从能够登科入仕,光耀门楣,繁华的东京就这样牵动了这一家人。徽宗崇宁五年,齐从随爹娘、姐姐变卖田产举家迁至开封。齐伟其实对开酒店并不是十分喜好,全部交由齐伝操持,他们在大货行巷子购置了一套可供一家四口居住的院落,齐伟在院里修盖了冶炉,沿街开了间铺子,召了两名学徒张大和契丹人铁奴,干起了打铁的老本行。初来开封,一家人既有积蓄又有进项,完全不担心生计问题。七岁的齐从自此开始了自已在这座世界第一大都市的生活。
城东曹门外有一家大人书院。“大人”出自《孟子·离娄下》: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教书的曹邦彦是一位严肃古板的老儒生,年轻时文章才学就出类拔萃,远近闻名,只可惜三十岁之前屡试不第。后虽仍苦读不辍,但目睹朝廷党争残酷,朝令夕改,无所适从,渐渐锐气全无,雄心不再,生活也越来越穷困落魄,索性开学教书。虽然自已没有实现大魁天下的理想,但自已的学生有的考入太学,拜官受差,有的登科及第,闻达一时。这些让了官的学生总会一年三节两寿为曹邦彦送些礼物。老曹平时极度抠门,但个人也坚决不肯收别人赠送的银钱,常言:“君子遗人以财,不若善言”。所以学生们就捐资帮他整修、翻盖书院,书院的名号慢慢大了起来,学生也慢慢多了起来,渐成规模。老曹渐渐也已年迈,精力不济,久坐即头晕眼花、腰酸背痛,遂不再教授年龄大的学生,只教八岁到十岁入学的幼童启蒙之学,并且每日仅授半天课程,也算轻松自在。
齐从在这里开始了自已的童学,那是一段快乐的童年时光。离学院不远就是朱家桥瓦子,是齐从和他的小伙伴高敞、杨愿最爱去的地方。这里有几文钱就能买到的香糖果子,远远飘来能勾起馋虫大作的炙猪肉。讲史、杂剧、撮弄和难得一见的药发傀儡都是齐从喜欢看的节目,因为没有钱打赏,还有几次被人追打着轰跑。七月七日乞巧节,记街的玩具更是让齐从能一直流连到掌灯。因为学耍弄枪棒,弄伤了胳膊腿,撕烂了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