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锦盒,里面躺着对翡翠耳坠——坠子里封着知府千金的魂魄。我随手抛给正在舔灯油的猫妖,它吞下后竟口吐人言,说的正是知府贪赃的罪证。
后花园那株食人花突然绽放,花芯里躺着个金灿灿的善果。这是用今日百桌宴的善念浇灌的,食之可抵百年修为。我却将果子碾碎撒进荷花池,池中顿时冒出九百朵血莲——善要细水长流,就像当年那个穷小子,饿极了也晓得把捡来的馒头分给野狗半块。
我踹翻鎏金痰盂时,跪着捶腿的鬼妾脑袋滚出三丈远。她脖颈断面钻出七条尸蚕,慌慌张张把我的蜀锦拖鞋舔干净。窗外正在施粥的鬼役们集体哆嗦,有个新来的伥鬼失手打翻孟婆汤,整条街的乞丐突然开始跳大神。
拖去喂血菩提!我扯断两串东珠砸向管家,珠子落地变成哭嚎的婴灵。昨夜给知府千金换命的法事出了岔子,那小妮子竟敢用金钗划破我衣袖——为这件云锦袍,我屠了江南织造局满门取魂染色。
善堂外忽然传来哭喊,披麻戴孝的妇人抱着死婴撞门。我抄起镇纸砸碎琉璃窗,飞溅的碎片割破她脸颊:嚎什么丧!话音未落,袖中窜出纸人钻进死婴七窍。当那孩子睁开紫瞳时,妇人却吓得瘫软在地——婴孩掌心赫然长着我的阴符烙。
端阳节义诊那日,我捏碎第十三个脉枕。排队的老头咳得太久,飞沫溅到我蟒袍袖口。鬼医箱自动弹出三根骨针,将老头钉在妙手回春的匾额上,他吐出的血沫在半空凝成死字。
神医息怒!药童抖如筛糠地捧来新脉枕,这是用贞洁寡妇的裹脚布缝的。我抚平袖口赤蟒绣纹,转头对下个病患笑得慈祥:小娘子这癔症好治,只需将夫君的指骨磨粉...话音未落,后院传来惨叫——方才的老头被做成了人皮灯笼,正挂在善堂门口示众。
中秋赏月宴上,我亲手给乞儿们分月饼。金盘里的月饼印着福禄寿纹,掰开后流出蜂蜜般粘稠的尸油。有个小乞丐偷藏半块想带给病母,被我瞧见后当场按进滚烫的桂花醪糟。
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揪着他耳朵浸在油锅,四周宾客噤若寒蝉。当乞儿头皮冒出焦香时,我忽又温柔地为他涂上雪蛤膏:这膏药抵得千金,权当赔罪。次日全城传颂我以德报怨,却无人见那孩子半夜浑身长满蟾蜍疙瘩,在城隍庙顶哀嚎至死。
新收的义子背书错字时,我笑着拧下他左手小指。指骨雕成笔杆沾着朱砂,在《阴符经》上画出完美符咒。窗外槐树突然结果,青皮人面果里传出他生母的哭求:求老爷饶我儿...
慈母多败儿。我嚼着人面果教导学子们,汁水顺着下巴滴在宣纸上,晕出个孝字。当晚义子通晓了奇门遁甲,代价是每逢朔望都要啃食自己的血肉。他跪着为我洗脚时,我忽又怜惜地赠他玉髓扳指——里头养着他生母的魂魄。
三更梆子敲响时,我躺在人骨拼成的贵妃榻上数佛珠。每颗舍利子都在惨叫,那是九十九个高僧的怨念所化。善堂方向飘来琅琅书声,细听却是《血盆经》的调子。
丫鬟战战兢兢捧来安神汤,碗底沉着对双胞胎的眼珠。我泼汤在地,青砖缝里顿时钻出食尸藤。看着丫鬟被藤蔓绞成肉泥,忽然想起那个因打碎药罐被活埋的学徒——他坟头现在开着最艳的曼陀罗。善与恶在我掌心翻覆,就像当年那个撒尿都会惊惶的穷小子,如今踩碎人颅骨就像踏过田埂的野草。
我踩着人皮缝制的算盘走进钱庄时,柜台后跪着的账房鬼们集体尿血。青玉地砖上浮动着借贷者的命数,有个赌鬼的阳寿线正被当铺的秤砣压成麻花。
活阎王饶命!当铺掌柜捧着碎成八瓣的翡翠白菜磕头,昨夜他私吞了件陪葬玉珏。我笑着扶他起身,顺手将三枚棺材钉拍进他天灵盖。掌柜顿时眼冒绿光,舌头上浮现出典当者的生辰八字——这具活尸从此再也不敢贪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