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母后!我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玉砖上,求母后开恩!温热的血顺着眉骨滑落,在雪地上绽开红梅。这一刻我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深宫棋局中的一枚棋子,可棋盘对面坐着的,从来不是这位公主。
雪粒子簌簌落在金丝楠木窗棂上,我盯着满地碎玉,忽然想起三日前太庙祭祀时的异样。
那时我捧着玉圭跪在先祖灵位前,香炉腾起的青烟里,分明看见承平二十三年的刻字在供案底部若隐若现。萧景桓当时突然咳嗽一声,鎏金烛台便被打翻在地。
殿下当心。他扶我起身时,拇指重重按在我腕间月牙疤上。那道疤是三年前浣衣局走水时留下的,可太医署的记档却说,明珠公主六岁那年被烛台烫伤过同样的位置。
阶下少女的笑声愈发凄厉:好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当年用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如今又要故技重施么她突然扯开衣襟,锁骨下方暗红的胎记宛如滴血凤凰。
我袖中的手猛然攥紧。昨夜更衣时,铜镜里映出的后腰处,赫然盘踞着同样的印记。只是今晨醒来,那里被描上了一朵栩栩如生的金牡丹。
妖言惑众!萧景桓的剑锋已抵住她咽喉,却在划破皮肤的刹那被我握住手腕。温热血珠顺着剑刃滚落,在雪地上烫出点点红梅。
皇后忽然轻笑出声。她弯腰拾起半块带血的碎玉,用帕子轻轻擦拭:永宁元年冬月,本宫诞下麟儿那日,太史令观星象说有双月凌空之兆。凤仙花染就的指甲划过玉璧纹路,萧统领,你可还记得先帝赏你的那对翡翠虎符
萧景桓浑身剧震,剑尖蓦地垂落。我看清他玄铁护腕内侧的暗纹——竟与碎玉上的纹路一模一样。那是大梁皇室特有的蟠龙云纹,唯有天子近卫才有资格佩戴。
少女突然暴起,染血的指尖直取我双目。电光石火间,一道寒芒破空而来,将她广袖钉在朱漆廊柱上。我转头望去,只见皇帝立在滴水檐下,手中金胎画珐琅手炉还冒着袅袅青烟。
闹够了天子嗓音不怒自威,目光扫过我时却泛起异样涟漪。他身后转出个布衣老妪,枯槁的手里捧着个褪色的襁褓。
老妪颤抖着展开襁褓,暗黄锦缎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并蒂莲。我瞳孔骤缩——这绣样,与我贴身收藏的帕子分毫不差!那帕子是三年前浣衣局嬷嬷临终前塞给我的,说是捡到我时就裹在身上。
二十年前,老奴在慈安堂接生过一对女婴。老妪浑浊的眼里滚下泪来,有位贵人给了十两金子,让把先出生的孩子......她突然噎住,惊恐地望着皇后发间摇晃的东珠步摇。
寒风卷着雪片扑进殿内,吹散了我鬓边的累丝金风。在众人惊呼声中,我伸手接住发簪,锋利的簪尾在掌心划出血痕。血珠滴在襁褓的并蒂莲上,那墨绿的丝线忽然泛起诡异的幽光。
蔓陀罗染的线,遇血则显。皇帝拾起襁褓,明黄衣袖下露出一截狰狞疤痕,当年北狄细作就是用这种毒,害得朕失去了......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断。宫墙外腾起滚滚黑烟,隐约传来兵戈相击之声。萧景桓瞬间挡在我身前,我却看见那少女趁机夺过禁军佩刀,刀光如雪直劈我面门——
阿姊!
刀锋在距我眉间三寸处骤然偏转,少女手腕上不知何时缠着条玄铁链。萧景桓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光如银蛇缠上她的脖颈:北狄探子好手段,连公主仪态都学得惟妙惟肖。
探子少女忽然扯开衣领,锁骨下的凤凰胎记竟开始渗出黑血,三年前你们毒杀我养父母时,怎么不说他们是探子!她猛地撕开右侧衣袖,臂弯处箭伤结成的疤形如月牙——与萧景桓左臂的旧伤一模一样。
皇帝手中的暖炉砰然落地。我看着滚到脚边的珐琅碎片,突然头痛欲裂。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回: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