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能说话以外,其他没有任何可挑剔的。
哑巴!
我在心里问自己,而每问一次,都无异于拿榔头在自己的心头上敲打一下。好在是队长真的在跟我开玩笑,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过;而且,事隔不到两年,何三喜的女儿就嫁给了邻村姓刘的一户人家。据说何三喜的女儿对自己的郎君非常满意。刚定下亲事的那段时间,她逢人就笑嘻嘻的,先啊啊地用手比划半天,再把五根手指头张开了插进头发里,然后一扭脖子。村子里的人立马会意——那是在夸她对象长得帅呢。于是点着两根大拇指回应道:那个东庄上的又来了是吧个子很高是吧留着洋头长得很俊是吧哑巴嗯嗯地一边点头一边抹眼泪。
有一次,一好事者手舞足蹈地把这些学给我时,完了还把嘴一撇又加上一句:你还看不上人家,末了,人家找得也不比你孬哎!
这是哪里的话
待我认真追究起来时,那人又立马纠正说是说着玩儿的,然后又说听旁人也都这么说。我知道他嘴里的所谓的旁人是一种非具体所指,也就是你永远休想指望找出哪个具体的人来。
后来听说何三喜的妻子经常去东庄上看闺女,有了外孙以后,就干脆住在闺女家里不再回来了。说是给闺女帮忙照看孩子,没想到……
我虽然心里可怜何三喜和他的女儿,但是只要我答腔接着他的话茬说上任何一句什么,都等于从他那里接过屎盆子往我自己的头顶上扣,而如若说出事实真相,又将会给他人离间我和队长的关系落下口实——无论陈兴旺有意还是无意。就在我苦无良策、不知该如何应对之际,恰在这时,马厩里忽然传来了马打响鼻的声音,接着又有驴的高亢的嚎叫声传来。我忽然想起了花母牛雪花将要生产了的事情,于是急中生智地把话题转移到那上面去了。
自从那天秘密被揭开,以后的每天晚上我都极早地回到自己的草铺上去。我想,这一切也许是冥冥之中上苍有意安排,神明眷顾。我找出一大堆理由把煮饲料的活改到早晨再进行。然后便可以心无挂碍地倚着土坯墙,就着四十瓦灯泡发出的橘色灯光在知识的瀚海里遨游。春江水暖鸭先知,我想,我这只丑小鸭终会有变成白天鹅的一天。
大概一周(或许更久)后的一天早上,玉英突然慌慌张张跑来牛栏院,爷!爷!她大声疾呼了两声。听声音和腔调不像是来叫陈兴旺回去吃饭。果然,她见陈兴旺提着拌草棍从牛棚里出来,便带着哭腔说虎娃发了一夜的高烧,临近天明的时候,眼一翻昏过去了,浑身挺硬、再喊也不答应,八成……八成……
话未了,眼泪已经先冲出了眼眶;由于抽噎,话的余下的部分被憋在了喉咙里没能吐出来。
她蓬头垢面,面色蜡黄,鼻翼两侧的深沟一直延伸到已经有些下垂的嘴角上。
陈兴旺啊的一声,脸上的肌肉旋即拧成了疙瘩。
不是找陈杰看过了吗没见功吗
她抹了把眼泪,说,这几天晌午还想玩儿一会儿,一到下午太阳偏西热就又上来了,还一个劲儿地咳嗽。我寻思着吃了药打了针慢慢就好了呗,谁知道夜里一模又热得跟小火炭儿一样,脸烧得通红……
赶紧走!陈兴旺扔掉手里拌草的木棍,快上公社医院!边说边甩开胳膊急急慌慌向牛栏院的大门跑去。
自行车在坑坑洼洼的乡村公路上蹦蹦颠颠刚行走了一会儿就走不动了。地上的冰一融化,被雪水泡酥了皮肉的土地就像是烂泥潭、沼泽地。陈兴旺不得不丢下车子改为步行。待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医院时,虎娃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尽管如此,医院的大夫仍然对虎娃进行了抢救。无奈,虎娃的鼻涕都给吹出来了、肋骨也被压断了数根,人却没能救回来。可陈兴旺仍不死心,他抱着最后的唯一一线希望问那大夫找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