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锦书藏锋
暴雨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带着铁锈味的水花。
云昭数着更漏,在寅时整推开偏殿角门。湿透的裙裾缠在腿间,每走一步都像踩着刀尖。裴烬说的老地方是冷宫后的废井,井沿上三道刻痕还是三年前她亲手划的。
井底传来三声叩击。
她纵身跃下的瞬间,腰间突然一紧。裴烬的手臂铁箍般缠上来,带着她旋身落入干燥的甬道。火折子亮起时,云昭看见他眉骨上新添的伤口,血珠将落未落地悬在睫毛上。
布防图。她摊开掌心,雨水顺着腕骨滑入袖中。
裴烬没接。他解下大氅裹住她发抖的身子,指尖在碰到她颈侧时顿了顿——那里有道新鲜的勒痕。
庆阳王的人他声音沉得像井底的石头。
云昭轻笑:你那个好表妹的手笔。她故意扯开领口,露出更多淤青,郡主说,要替我试试裴将军的定力。
裴烬突然掐住她下巴。火光里他眼底的血丝蛛网般蔓延:东西呢
先告诉我琅琊谷的事。云昭挣开他,后背贴上潮湿的砖墙,疫病是假的。
这不是疑问句。裴烬的瞳孔微微扩张——她太熟悉这个表情,当年在梁国学堂,每次她说中他心事,少年就会这样下意识屏住呼吸。
谷里埋的不是瘟疫。裴烬的刀鞘突然抵住她腰侧,是硫磺。
云昭的血液瞬间冻结。足够炸平三座城池的硫磺,只能是用来...
陛下要焚城。裴烬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三日后子时。
梁国皇都八十万百姓。云昭的指甲陷进掌心,直到闻见血腥味。她早该想到的,燕帝那个疯子连自己亲儿子都能烧死祭旗。
布防图是假的。她突然说。
裴烬的刀鞘猛地收紧。云昭听见自己肋骨不堪重负的声响,却笑得愈发艳丽:真的在这儿。她扯开衣领,从贴身小衣里抽出一张薄绢,裴将军要不要闻闻还带着本宫的体温呢。
火折子突然熄灭。黑暗中裴烬的牙齿擦过她耳垂:你疯了。薄绢被他夺走的瞬间,云昭膝头猛顶向他胯下,同时右手成爪直取咽喉。
铛——
匕首与佩刀相撞的火星照亮两人咫尺之间的脸。云昭看见裴烬眼底翻涌的黑色浪潮,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情绪。
你要送死我不拦着。裴烬突然松开钳制,但别拖着梁国百姓陪葬。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云昭摸到硬物轮廓——是靖北王世子的贴身玉佩。
世子还活着。裴烬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明晚丑时,刑部换防。
云昭攥紧玉佩。这不在计划内,她安插在刑部的暗线至少要五天后才能就位。可裴烬的眼神太熟悉,就像当年他说我会回来时一样,让人明知是谎却忍不住相信。
为什么她突然问。
裴烬转身时带起一阵血腥气:你当年救我,不也没问为什么
雨幕吞没了他的背影。云昭摩挲着玉佩边缘的刻痕——那是梁国死士用的密文,只有两个字:
火攻。
回到寝殿时,天边已泛起鸦青。云昭在铜镜前更衣,突然发现腰间多了个硬物。拆开缝线,掉出枚玄铁令牌——裴家的调兵符,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令牌背面刻着半阙词,是她教他写的《鹧鸪天》:
一点残红欲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帏。
当年她没教下半阙。
第五章
烛影噬心
刑部大牢的腐臭味隔着三条街就能闻到。
云昭裹在粗布麻衣里,数着更夫远去的梆子声。丑时三刻,裴烬说的换防时间。她摸向腰间——令牌硬得像块冰,边缘锯齿在她掌心刻出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