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能听见梁上燕子的呢喃。
王桂芬的手悬在半空,指甲缝里还沾着益母草的碎叶。
何楠夹着烟进来,工装裤上沾着水泥灰,听见这话时烟屁股掉在鞋面上。
真的王桂芬突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核桃皮,楠子,快给你媳妇盛鸡汤!昨儿刚杀的老母鸡!
冯晨晨愣在原地,看着婆婆从碗柜里捧出雕花大碗,里面果然躺着金黄的鸡汤——原来这只鸡不是给她补身子的,是在等更金贵的理由。
当晚,所谓的补身汤就变了味道。
冯晨晨咬开鸡腿时,发现里面塞着半颗薏米。
她猛地抬头,看见王桂芬正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红枣,嘴角挂着笑:多吃点,薏米祛湿,对胎儿好。
何楠埋头扒饭,仿佛没听见。
冯晨晨放下筷子,手按在小腹上:医生说薏米不能吃。
王桂芬的笑脸瞬间垮下来:我怀楠子时天天吃,怎么没见他有事大学生就是金贵,吃个饭还挑三拣四!
争吵在深夜爆发。
冯晨晨蹲在洗衣盆前,肥皂水刺痛着她因孕吐泛酸的胃。
王桂芬举着鸡毛掸子冲进来:怀孕了不起衣裳不洗、饭不做,当自己是少奶奶
我洗,我都洗......冯晨晨站起来时眼前发黑,后腰撞在洗衣机上。
突然,下身涌出一股热流。
她低头,看见血珠正顺着裤腿滴在青砖上,像朵迅速枯萎的小红花。
楠子!快来!王桂芬的尖叫刺破夜空。
何楠背着她往村卫生室跑时,冯晨晨闻到他身上混着烟味和汗味的气息——这曾是让她安心的味道,此刻却像块浸了冰水的抹布,捂得她喘不过气。
孕酮太低,再晚来半小时就保不住了。赤脚医生推完针剂,不满地看了眼王桂芬,头三个月最危险,怎么能让孕妇干重活
王桂芬赔着笑,指甲却掐进冯晨晨的手背:知道了,大夫,都是这丫头自己逞强。
输液瓶在月光下晃着,冯晨晨盯着吊针发呆。
何楠坐在门口抽烟,王桂芬在旁边絮絮叨叨:村里李寡妇头胎掉了,第二胎立马生了大胖小子......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低下去,却还是刺进冯晨晨耳朵里。
后半夜起了风,输液管被吹得直晃。
冯晨晨摸出藏在内衣里的手机——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网状,但还能开机。
通讯录里,林小薇的名字在跳动,那是她大学时唯一的朋友,总说要带她去大城市发展。
眼泪滴在键盘上,她终于按下拨通键。
电话那头传来轻柔的女声:晨晨你终于肯联系我了......话音未落,手机突然被夺走。
王桂芬举着手机后退两步,屏幕蓝光映得她脸色发青:勾搭野男人我就知道你不安分!
还给我!冯晨晨想起身,却被输液管扯得手腕生疼。
何楠冲进来,劈手夺过手机摔在地上:怀个孕就作妖我妈伺候你还不够
烟味混着药水味,让冯晨晨一阵眩晕。
她看见王桂芬捡起碎手机,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以后别碰手机了,辐射大。何楠转身时,冯晨晨看见他后颈新添的疤痕——是昨天在工地被钢筋划的。
曾经,她会心疼地替他涂药膏,现在却只觉得那道疤像道鸿沟,把他们越隔越远。
凌晨三点,吊瓶终于打完。
王桂芬打着哈欠往家走,何楠跟在后面,始终没回头看一眼扶着墙走路的冯晨晨。
春夜的风带着寒意,她摸了摸小腹,那里还没有明显的凸起,却已经承载了太多重量。
路过垃圾桶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