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腮红像蛆虫在脸上蠕动。我连滚带爬钻进床底,外头顿时响起指甲挠门板的声响。
姑爷躲猫猫呢纸丫鬟的声调像猫崽哭丧,让奴家找得好苦......
我死死捂住嘴。床缝外忽然垂下半截红盖头,腐臭味熏得人作呕。盖头下露出一双三寸金莲,绣鞋尖上沾着湿泥,可这宅子里哪来的新鲜泥土
周郎好狠的心。新娘子声音带着水汽,像是从井底传出来的,说好中元节来娶我......
我摸到包袱里当铜钱用的鹅卵石,正要砸出去,房梁上突然窜下团黑影。那只黑猫炸着毛扑向红盖头,新娘子的尖叫声震得窗纸哗哗响。等动静平息了,我才发现满地都是碎纸片,纸轿子早烧成了灰。
天蒙蒙亮时,吴婆端着铜盆进来。她瞅了眼床底的我就冷笑:活该!说了让你憋着。
我连哭带嚎爬出来,突然发现梳妆镜上多了道血爪印。镜面泛起涟漪,竟显出个穿学生装的青年,眉眼和我活脱脱一个模子刻的。他正往井里扔玉镯,背后站着个穿红旗袍的姑娘。
这是祖父我伸手摸镜子,却被吴婆一笤帚拍开。
造孽啊......她掏出手帕擦镜面,血痕居然渗进木头纹路里,大少爷当年要是不逃婚,咱周家哪会败落成这样。
我猛地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我的手,非要把个破玉镯套我腕上。当时他说的话我当是糊涂了——见到穿红鞋的千万别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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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我去城隍庙买黄纸,正碰上黄老板在茶摊吹牛。他见我活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小子命够硬啊!十三号那宅子......
我抄起茶壶往他秃脑门上磕:不是说房契押二百两吗那屋里闹鬼你怎么不提!
黄老板突然压低嗓子:实话告诉你,那宅子是你周家祖产。四十年前你祖父连夜搬走,把房契押给我爹换了二十块大洋。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狐狸头,知道为啥闹鬼不当年你祖父在这宅子里......
话没说完,茶棚外传来当啷一声。卖梨汤的老汉打翻了铜锅,糖水在地上聚成个诡异的笑脸。黄老板突然翻起白眼,嘴里冒出女人的声音:周郎要听故事,不如亲自问我呀。
我抄起条凳要砸,黄老板却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在地上。他后脖颈赫然印着五个青紫指痕,看大小竟像是女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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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沉时,我又被逼回槐花巷。马三爷带着打手堵在巷口,他们腰上缠的麻绳都换成了桃木钉。我硬着头皮往十三号跑,身后突然传来吴婆的尖叫。
老槐树上吊着个红衣女人,绣花鞋尖一下下点着我鼻梁。她乌发里缠着水草,盖头被风吹起半角,露出半张泡烂的脸。
周郎终于来了......她伸出白骨森森的手,该洞房了......
3
保家仙现
我后仰着脖子往后蹭,那截猩红盖头就悬在鼻尖三寸处。女鬼手腕上缠着发黑的红线,线头拴着个褪色的鸳鸯荷包,针脚和我包袱里那块祖传帕子一模一样。
姑爷躲什么她指甲缝里滴着黑水,在我衣襟上烫出窟窿,当年合过八字下过聘......
我裤裆一热,后腰突然被硬物硌住。是吴婆的铜烟锅,这老太婆不知何时蹲在了墙根,正拿烟灰在地上画圈。
柳娘子消消气,吴婆往圈里撒了把黄豆,这小子属驴的,得拿红绸子拴着才听话。
女鬼突然尖啸着缩回树梢,我这才发现满地黄豆都变成了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往树根底下滚。吴婆抄起煤油灯往地上一泼,火苗顺着油渍蹿起三尺高,把槐树烧成了火把。
还愣着!吴婆拽着我往西厢房跑,进屋把床底下的腌菜坛子抱出来!
我连滚带爬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