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指抵在唇上。
我听见靴底碾过卵石路的声响,混着玉佩相击的清脆。
忽然有女声轻笑:皇上瞧这芍药,开得比臣妾衣裳还艳呢。
透过石缝,我看见明黄袍角掠过,它旁边绯色裙裾上金线绣的牡丹在日头下晃眼。
阿萝在我耳边气声道:是林贵妃。
我想起前日尚宫局送来给皇后娘娘裁衣的云锦。
当时的阿萝抱怨着说最上等的两匹都被贵妃宫里截了去。
4
绣帐遗愿
暮春时候皇后娘娘病势愈重。
那日我去得早,正遇见太医令从内殿出来,老太医令的白色山羊胡子一颤一颤的。
李嬷嬷红着眼眶打帘子,瞧见我说了句娘娘刚醒。
原本的床帐换成了素纱的,皇后娘娘靠在床头绣百子千孙帐,听见声响抬头笑道:云初来得正好,帮我瞧瞧这婴孩的肚兜该配什么丝线。
我凑近看时,楠木牙棚子上绣着个胖娃娃,针脚却歪得厉害,牡丹花芯的鹅黄丝线乱糟糟缠作一团。
您歇会儿吧。
我接过绣绷,触到她指尖冰凉。阿萝端着药进来,眼圈也是红的。
皇后娘娘忽然握住我的手:好云初,替我办件事可好
她腕上翡翠镯子滑到小臂中央,露出腕间狰狞疤痕,像是陈年旧伤。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尖细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坤宁宫的湘妃竹帘被重重掀起,扑进来的龙涎香的味道冲散了殿内的药苦。
我慌忙跪地,瞥见玄色龙纹靴停在床前三步处。
皇后剧烈咳嗽起来。
你们都退下。
皇帝的声音像是浸过寒泉。
我跟着宫人们退出内殿,转身时瞥见皇帝伸手似乎要碰皇后娘娘的肩头,却在半空僵住,最终攥成拳头背在身后。
5
夏至惊变
夏至那日,三皇子从马上摔了下来。
消息传来时,皇后娘娘正在教我打璎珞,五彩丝线在她干枯的手指间倏地绷断,丝线上摇摇晃晃的玉珠噼里啪啦地滚了满地。
阿萝扶她起身时,皇后娘娘攥着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云初,去太医院找王院判,就说...就说本宫头风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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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太医院廊下等了半盏茶功夫,听见里头传来摔茶盏的声音。
……三皇子只是皮外伤,林大将军昨日才从北境回来!王院判可清楚
狭窄的门缝里,王院判跪在地上,对面站着个穿紫袍的内侍,背影像是林贵妃宫里的总管太监张德全。
回坤宁宫时天色已暗,阿萝在角门等我,急得直跺脚:娘娘咳血了,李嬷嬷不让我们声张……
话音未落,西边突然亮起火光,隐约传来喧哗声。
我们循声望去,竟是三皇子住的庆云殿方向。
那夜宫中乱作一团。
皇后娘娘挣扎着要起身,被李嬷嬷按回床上。
我站在廊下看着往来奔走的宫人,火光映得窗纸泛着血色。
阿萝不知从哪钻出来,往我手里塞了块温热的栗子糕:吃些垫垫,尚食局都忙着往庆云殿送参汤呢。
6
宫宴毒酒
中秋宫宴那日,皇后娘娘难得妆扮齐整。
胭脂掩掉了她苍白的面色,垒丝金凤衔东珠步摇在烛火下流光溢彩。
我跪坐在她身后布菜,看见皇帝目光数次掠过这边,却始终未发一言。
酒过三巡,林贵妃举着夜光杯要敬皇后:姐姐这气色好多了,定是皇上洪福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