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
他们坐在漏雨的屋檐下,看着罚单和失业证明,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祸不单行。
我去找劳动局。王哀信说。
我去卖血。鲁不争说。
最后谁也没去。劳动局要排队,卖血要体检。他们选择了更实际的办法:王哀信去KTV当服务员,鲁不争借了高利贷买新车。
KTV的工作让王哀信学会了化浓妆和假笑,也让她见识了什么叫人间参差。有一次她看到客人开的一瓶酒,抵她半年工资。
为什么不辞职鲁不争问,他刚被三个差评扣了150。
因为这里包两顿饭。王哀信往嘴里塞着客人剩下的果盘,看,还有水果自由。
鲁不争的高利贷则像滚雪球。最初借5000,三个月后滚到了两万。催债的电话比闹钟还准时,他们的爱情开始有了背景音乐——《讨债进行曲》。
王哀信22岁生日那天,鲁不争想给她个惊喜。他花了半个月生活费,买了张游乐场的夜场票。
太贵了吧!王哀信摸着门票,像摸着一件奢侈品。
穷人的迪士尼,鲁不争指着脱漆的旋转木马,看,我们的泰坦尼克号。
他们坐在吱呀作响的摩天轮上,城市灯火在脚下流淌。王哀信突然说:我想跳下去。
别,鲁不争抓紧她的手,下面是垃圾场,死相会很难看。
那一刻他们同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摩天轮转完一圈,他们的眼泪还没干。
回家路上,王哀信说: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吧
去哪
不知道,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他们计划了很久的逃亡,最终败给了一张车票钱。当发现两个人的全部积蓄加起来都不够去最近城市的火车票时,鲁不争第一次砸了东西——一个从垃圾堆捡来的台灯。
我们连逃跑都这么失败。王哀信捡起碎片,手被划出了血。
鲁不争舔掉她手指上的血珠:知道为什么穷人伤口好得快吗因为习惯了。
事情在某个周五急转直下。鲁不争接到王哀信的电话,她在医院。
怎么了受伤了他声音发抖,想起昨晚那个对她动手动脚的客人。
不是,王哀信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怀孕了。
鲁不争站在妇产科门口,看着检查单上的妊娠6周,突然想起他们唯一一次没做措施是在两个月前——因为便利店的安全套涨价了。
生下来我们养不起,王哀信说,打掉我没钱。
他们坐在医院走廊,周围都是喜气洋洋的准父母。一个孕妇的包滑落了,鲁不争帮她捡起来,摸到了里面厚厚一叠产检单。
谢谢。孕妇笑着说,无名指上的钻戒闪得他眼睛疼。
那天晚上,他们破天荒吃了顿大餐——便利店打七折的便当。王哀信突然说: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说我指甲油掉了。
那是番茄酱。鲁不争机械地重复。
其实是真的指甲油,王哀信笑了,我攒了三个月钱买的,那天是第一次涂。
鲁不争突然就哭了,眼泪掉在39.9元的便当里,成了最贵的调料。
现在回到最初的问题:你见过最卑微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就是当你们计划私奔,却连火车站都走不到;当你们想拥抱,却怕弄脏对方唯一的好衣服;当你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被标好了价格。
上周五,王哀信给我发了最后一条微信:我们要离开这座城市了,这次是真的。
我问去哪,她没回。昨天经过沙县大酒楼,我看到招聘启事上还写着她的名字。老板说她已经半个月没来上班了。
鲁不争的骑手账号还在线,但定位显示在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