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装纸,在香火中蜷曲成胎儿形状。
手术灯亮起时,陈志强被赶出走廊。他蜷缩在渗水的墙角,工装裤上的机油与血水混成沥青状物质。怀表从内袋滑出,表盖内侧的晓梅照片正在溶解——雨水渗进夹层,将孕照泡成胎儿蜷缩的尸骸状,脐带缠绕着表链如绞索。
突然,手术室传来器械坠地声。他冲向紧闭的门扉,额头撞在金属门框上,鲜血顺着眉骨流进嘴角。恍惚间听见晓梅的惨叫混着弟弟的咳嗽,两种声音在通风管道里碰撞,化作老家后山塌方时的闷响。当死胎二字从医生口中吐出时,雨幕中传来婴儿啼哭。
陈志强疯狂扒开窗户,却见对面楼顶野猫叼着破布娃娃,娃娃肚子里塞满的棉絮正被雨水冲出,在霓虹灯下像极了羊水中的胎脂。他瘫坐在地,掌心伤口渗出的血珠在地面蜿蜒,竟与晓梅的血水完美重合,形成个扭曲的爱心图案,图案中央嵌着半片带血丝的指甲——那是晓梅昨夜临睡前为他修指甲时,被剪刀误伤的残片。
太平间冷柜拉开时,晓梅的孕肚上结着冰晶,像撒了一把碎玻璃。陈志强用冻僵的手指抚过她青紫的脸颊,指尖突然传来刺痛——晓梅睫毛上凝着的冰珠里,竟嵌着半片带血丝的指甲,那是她昨夜临睡前为他修指甲时留下的。当他取下晓梅无名指上的易拉罐拉环戒指时,戒指内侧刻着的志强&晓梅字样正在渗血,血珠滴落处,冷冻柜金属表面竟开出朵冰晶玫瑰。
殡仪馆黑车碾过水洼时,陈志强看见倒影里有个蹒跚身影:工装裤上机油与血渍绘成的地图,正指向老家祠堂方向。父亲坟头的柏树在雨中折断,断口处渗出琥珀色树脂,像极了晓梅羊水栓塞时从鼻孔涌出的脑脊液。他掏出裤袋里所有硬币抛向雨幕,金属撞击声惊起寒鸦。
最后那枚生锈的一元硬币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落地时竟将积水中的月亮倒影砸成两半——一半映着晓梅苍白的脸,另一半映着B超影像里蜷缩的胎儿。两者在涟漪中缓缓融合,化作老家祠堂供桌上那尊被香火熏黑的送子观音,观音手中玉净瓶突然裂开,流出的不是甘露,而是混着煤渣的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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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强抱着骨灰盒走向后山时,发现每个脚印都渗出暗红液体,在泥泞中开出朵朵血莲。乌鸦衔着带血丝的避孕套包装纸掠过天际,包装纸在风中展开,竟是他和晓梅在出租屋拍的唯一合照——照片里晓梅的孕肚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蜈蚣状的血痕。
当他将骨灰撒向坟坑时,山风突然卷起晓梅的产检单,泛黄的纸张在空中燃烧成灰蝶。灰蝶落在他肩头时,他听见骨灰盒里传来细微心跳声,扒开泥土竟发现枚带血的螺丝帽——那帽纹里刻着胎儿指纹,螺纹间还缠着晓梅的一缕头发。
暴雨骤歇时,东方泛起鱼肚白。陈志强跪在坟前,工装裤上的血渍与机油在晨光中凝固成琥珀。他摸到内袋里硬物——是晓梅用铁钉在易拉罐上刻的生字,此刻正扎进他胸口,铁锈混着血珠滴落处,坟头野蔷薇突然绽放,花瓣上露珠映出无数个蜷缩的胎儿剪影。
3
惨白的日光在ICU病房里诡谲地游荡,如鬼魅的触手般在陈父脸上投下青灰阴影。老人枯瘦如柴的手指像生锈铁钳死死捏着氧气面罩,指节处暴起的青筋宛如盘踞的蜈蚣,仿佛只要一松手,那缥缈的生命气息就会化作青烟从指缝间逃逸。他喉间发出的喘息声带着浓重的痰音,像是从坟墓深处传来的诅咒低语,每声喘息都在病房墙壁上撞出潮湿的回响。
在那张冰冷的塑料座椅接缝处,凝结着一抹前夜留下的血痂,宛如干涸的朱砂符咒。那是林晓梅被推进手术室时,陈志强撞翻的输液架留下的印记——金属支架刺破他额角的瞬间,飞溅的血珠在椅缝里凝固成诡异的图腾,仿佛是命运用带血的指尖在这寂静走廊刻下